。”
尤春绿深思片刻,眸光一闪道:“是,多谢夫子。”
顾沉月见她领悟,也不再多言,带着常仪接着赶往总堂,冥冥之中她下意识地抬首侧目望去,梅园之中修有一座名为追月阁的高楼,丹心书院建立之初只有一个小小的春院,是她主动献出公主府后,才有了如今宏大的四院规模,除了学堂与食舍一类,院中保留了大量过去公主府中的亭台楼阁与园林景致。
其中冬院梅园的追月阁,是她十六岁生辰那年太后殿下特意命人为她建造的生辰礼物,大顾人崇尚月亮,幼时阿娘曾为她取名盈月,取万事圆满之意,后面圣人在她上宗碟时亲笔题字,将她的名字改为沉月。
“殿下?”
顾沉月回神,粉眸上的点点血色瞬间消散,“接着走。”
追月阁地处冬院最偏僻的一角,顾沉月方才恍惚间,竟觉得有人在上面窥伺着她。
而追月阁之上,风休住神色复杂地靠在顶楼飞檐之下,他身上还穿着蓝白色的丹心书院学子服,上面用再朴素不过的针法绣着青竹鹤纹,有别于国子学学子服的雍容华贵,丹心书院的学子服以轻便实用为主,他身上穿着的这件用料厚实,针脚细密,样式不错,也足够抵御寒凉。
最重要的是,这是丹心书院每两年会主动免费给所有入学的学子们所发放的秋冬学子服。
风休住忍不住去回想,倘若当年他有幸入学的是兴道坊的丹心书院而不是务本坊的国子学——一坊之隔,天差地别。
公主殿下远比风休住想得还要敏锐许多,也或许是巧合,刚刚她忽然间遥遥望过来的那一眼,风休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转身入檐下躲藏,明明知道相隔着几尺的高度,对方是看不见他的,风休住还是忍不住慌乱了起来,这和他平常的冷静缜密作风完全相悖。
秋风萧瑟,卷着寒气吹过清癯的御史,风休住闭上眼,方才那一瞬间的心神不宁,或许只是因为对方是公主殿下——是她啊。
年少时惊鸿一瞥,发誓要追随一生的明主,小心翼翼捧着精心挑选地文章连夜前去行卷,结果连第一关都过不去,更别谈能入追月阁亲身与她交谈。
昔日心高气傲的少年瞬间变得沉静内敛,与同窗结伴而出公主府时,眼见薛氏的那位长公子被宫侍们簇拥着一路送上马车,飞马扬尘,薛氏的马车从他身侧疾驰而过,同窗艳羡地看着那辆精致华贵的马车对他说,也只有是薛氏那样世家的公子,才能有机会得见公主殿下。
而他们连院门都进不去。
谁又能想到数年后的今天,昔日公主府改作书院,供天下求学之人随意入内。
今日朝议之上,他也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她,或者说,他从入朝开始,就是在群臣之中寻觅她的身影。
风休住知道自己手中拿的是有关她好友的奏折,这一回她必然会看见他了,他想她可能会伤心,可能会愤怒,毕竟铁证如山,案件脉络又如此清晰明了,此事之后她也必将渐渐败落下来,如今自己在御史台不断展露头角,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个只能站在公主府前望着薛氏马车疾驰的贫苦少年。
这一回她难过伤心也好,愤怒质问也好,他都会先安抚下来她的情绪,不让她在群臣面前丢了脸面,结果风休住在内心做了无数心理预案,反复练习了无数说辞,没想到一抬首,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几近哑口无言。
平静,极为平静的语调,听不出一丝波澜,指出了他上奏中的漏洞。
这是他此生离她最近的一次。
风休住忍不住想看看她的表情是否真如语调一般冷静淡然,一抬首,却先看清她身上的蕈紫色圆领官袍以及十三枚金玉带銙的蹀躞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