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啊!吊车去挡就差不多了你还想陪着吊车一起死啊!”
摩天轮终于停止了滚动,时杳了找到一个靠椅坐了下来将库拉索整个人躺在上面头部也让她躺在了自己大腿上。
她看到了,库拉索的腹部已经被捅了一个大窟窿,鼻上涌来的都是血腥的铁锈味。
时杳的胸口被浪潮袭上天空,心脏剧烈跳动,有好几秒快要呼不出气了。
只能听见耳畔传来的轻声细语。
“我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抓进了组织训练营,那个时候看天是天,看海…也看不见海…”库拉索苦笑了一下,低语轻喃:“我们一群小孩住的地方是一处四面被围住的墙里,里面的天是正正方方的天,里面的小孩也是冷情麻木的小孩,每天的训练都是无止境的杀戮。”
月色清冷纯粹,透过稀薄云层倾洒广袤大地,两人蜷缩的地方却被前方的建筑物遮挡,形成了一块他人看不见的狭小阴暗处。
“我没有朋友,甚至因为记忆上的天赋和异瞳招人排挤。后来因为一次集体任务,我…完成的指标最多…”
我杀的人最多。
“咳咳…破格在15岁那年有了代号。”
腹部的伤已经回天无力,时杳看了眼躺在她腿上咳血的库拉索,又转移了视线抬头看远方人群避难的水族馆,巨大的落地窗周围围满了人群,她透过建筑缝隙隐约可以看清那里人的行为动作,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或许那个用双手挡住孩子眼睛的父亲脸上携的是痛苦,那个走来走去哄着怀里婴儿的母亲脸上带的是恐惧。
很奇怪,她几乎有意识观察到的都是父母爱子,骨肉亲情。
但很多时候,在时杳看不见的地方,在这个世界的一隅,穷巷陋室处,金碧辉煌处,总有人为了钱财,因为脑海里偶然闪过的一丝恶念,拿起屠刀杀了自己的父母或爱子。
有些时候她觉得真实得可怕,又虚伪得可怕。
所以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无所谓,名柯的世界过分哲学,时杳思考了好多年都没有猜透。
她的手轻拂过库拉索的发丝,语气温柔的说道:“我小的时候认识过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哥哥,他因为外貌混血的原因一直被周围的同龄人排挤…”说到这里时杳嘴角上扬,眉眼都泛着温柔,“不过我觉得他很好看,那些人一定都是出于嫉妒才排挤他。”
“所以你也很好看……不必害怕。”
这是回答她之前的话语。
不必害怕…
和许多事比起来,这一点显得异常渺小。
但时杳无法说出“这不是你的错”。
人坦荡的面对自己的所有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因为这些都和她有关。
杀过的人,掩埋过的真相,偷取过的机密…
都与她有关。
所以只能“不必害怕。”
但时杳还是很难过,因为靠在她腿上的那人要死了。她也很痛苦,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安慰,为什么倾听,又为什么难过。
库拉索愣了一下,她觉得刚才那一瞬的时杳有些不一样,是有些不一样的,仿佛认识了的这一两天里只有那一刻的她才是鲜活的,仿佛也只有刚才的那些话才是真实的。
不过都不是特别重要,库拉索还是嘴唇抿了抿,好像是想扯出一个微笑来,却又因为日复一日的常年的任务生活磨掉了她那其余的面目,只剩下空白的黑,不自然的白,“是这样吗…”
人性中富有色彩的一面早已被她潜藏在了内心深处,现在她想要轻扬一个自然简单的微笑都显得异常困难受阻。
“我原本是可以变成…任何颜色的库拉索…”
时杳。
“不要哭…”
真的,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时杳。”
库拉索伸出了手将时杳脸上早已干涸掉的血渍抹去,远处水族馆的微弱灯光将她手腕上那红绳窜上的一颗小红珠照的印上了星光。
那是她和时杳在玩射击游戏中时杳获得的奖品。
时杳逐渐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看不清了远方水族馆落地窗的场景,只是眼角流下些什么东西,使得眼眶一会儿清晰又一会儿模糊。
她还是抬着头,没有低头去看她。
只是脸颊上轻抚的触摸消失了,腿上传来的心脉跳动的声音停止了。
———
高楼公寓里,静谧了许久的房屋终于传来了声响,是玄关处嘎吱的开门声。
沙发旁边摆着一个巨型的玩偶,时杳路过那里的时候揉了揉它的头。
月色朦胧,却突然透过玻璃窗直接照射下来,使得整个漆黑的客厅变得异常明亮,玩偶也被月光笼罩着,那是万物对库拉索刻下的印章,易碎又梦幻。
今天这世上又死了一个真实的人,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