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周围一片都是无止境的黑。
眼睛被细长布条蒙住了，耳畔传来的也是寂静，只有摇摇晃晃的身子和四肢被挤成一团的姿势能够感受到一丁点外界信息。
车子好像是踏上了山野，路面不怎么平也不怎么直，车厢里没有安全支撑的小孩倒得东倒西歪，时杳鼻子忽然传来了不怎么让人舒服的酸臭味，手上也沾上了一点粘腻的液体，混杂些细小颗粒。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车厢就那么大，但是装了好几十个小孩。
时杳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低声的抽泣。
他们待在摇摇晃晃的货车车厢里许久了，但是时杳也不清楚到底又多久，不过也应该不算很久，毕竟她在醒来后的这段时间里没有听到任何一个小孩肚子叫出来的咕咕声，除了自己的一直在叫之外。
“呼——彭”
时杳动了动耳朵，是有人开了前面驾驶座方向连接车厢的小窗口。
脸庞拂来了清凉的风，是驾驶座他们两人开了窗，顺着小窗口吹了进来。
还有泥土的新鲜味道，小孩们都在往后倒，说明是在上坡，轮胎压过了路面上无数石子，嗑嗒嗑嗒地晃来晃去。
所以这是真来山野了？
山野……所以到时候该怎么逃出去呢？时杳紧咬住了下嘴唇，那里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有因为再次伤害而冒出了一两滴血，血腥味刺激着时杳的神经中枢。
她失去意识后还有的唯一印象就是看见了前面的警车，就在不远处，一两百米的距离，明明自己都好不容易逃离了那里，好不容易从人烟稀少的郊区徒步走到了市区，她明明都看见了警察朝着她跑来了，为什么自己醒来后是在这拥挤阴暗的车厢里？
“诶，你说后面这些小孩到时候能活下来几个?”
还在上坡，车还在向上行驶。
“咔嚓”，打火机点火的声音，果然，后车厢弥漫开了刺激的烟味。
“不知道，嘿，听说今年来的考试官是那个琴酒，这群小鬼有得好受了，我估计一个都活不下来吧，哈哈哈哈哈。”
车还在向上行驶。
“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杳坐在后车厢离他们最近的位置，听他们高谈阔论着自己的生死，但还算有些信息还算又用处，琴酒？她又落在这个组织上了吗。
他们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收敛，边笑着边说道：“琴酒可是出了名的不好应付，我那马子在陪着组织一代号成员睡过一次才能有机会陪着一起出去的时候见过琴酒一面，听说他那次直接把那代号成员给崩了，就因为怀疑他是卧底。”
“所以说受上面那位重视就是这么拽，想崩谁就崩谁，向我们这种只能崩后面的小鬼，也是白在组织混了这么久。”
“对呀，我那马子还说琴酒帅，原本想勾搭一下试试，结果还没行动就被吓着了…”
“帅？哈哈哈哈哈，能有我们两个帅吗，你那马子还跟着你就明白你更厉害。”
“谁？我？那是，我当然厉害，我们厉害！哈哈哈哈！”
“上次那小鬼你试过没有？那么小，玩起来还挺有意思！”
在此起彼伏的笑声中，车还在向上行驶。
真的是没有丝毫的收敛，不论是什么，话语是音量也是，连离得他们最远的小孩都可以听见。
果然隔离几秒后，后车厢小孩们的抽泣声越来越大，逐渐覆盖了整个车厢，他们或许不懂，但是懂大人口中毫不遮掩的恶意。
“砰——！”
时杳脸上溅上了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的弧度往下流淌，有一滴遭遇了分叉，来到了她的嘴角处。
是铁锈味。
唇瓣润上了鲜艳的红，使得时杳因为几天疲乏奔波而苍白的嘴唇染上了沁人的血色。
时杳看不见，只能听见人体翻滚了的声音，最后无力得顺着货车往上行驶的方向向下划去，是皮肤摩擦地面发出的拖沓声。
血腥味渐渐蔓延，刺激着时杳的鼻腔。
胃剧烈收缩，好像是想要将那里还未消化掉的食物往上涌，却因为多日不曾进食而泛不上任何东西，只能因为过度恐惧而感受到了喉咙处的血腥味，喉管上下滑动着往下咽，又因为怕过于激烈而咳嗽起来，只是缓慢动作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一个小女孩刺耳的尖叫声。
“砰——！”
安静了下来。
“你看，这几个小孩我们还是能崩的哈，什么时候混好了组织高层也能崩！”
时杳缓慢无声的吸了吸鼻子，试图吸走自己心中涌动的酸楚。
有人吓尿了，尿骚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犯恶心的味道。
但没有人吐了出来，就算是有人嘴里已经充满了呕吐物也早就被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