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记工员训了一顿后,社员们也不再闲扯聊天,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开始上工挖泥。
耳边没了那些聒噪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宋明月耳根子清净了许多。
她站在泥巴沟里,刚挖起一锹淤泥,突然眼前一暗,一个人站在她的前面。
她抬头看过去,一个面容清秀内敛的女人回头朝她友善一笑。
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笑完后就转回头认真挖起沟里的淤泥,宋明月也没吭声,她抬起头向远处眺望。
整个渠道上放眼过去都是今天来上工的社员,大家伙都奋力甩动着手上的铁锹将渠道里积攒已久的淤泥和碎石清理干净,一派生气磅礴的景象。
中途,生产队长吹响号子,大家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
这会儿挖了两个多小时泥巴的村民都累得够呛,一个个撑着铁锹、坐在草叶子上喘着粗气喝水休息。
宋明月正揉着酸痛的胳膊,就见不远处一个脸盘圆润的女人一脸笑意地走过来。
“文秀,文秀!”这人走到宋明月身边,一把挽住从上工开始一直站在宋明月前面挖泥的年轻女人。
女人秀气的眉毛皱了一下随后放开,客气的和对方打招呼:“梅芳嫂子。”
梅芳嫂子拉着钱文秀走到一边,迫不及待地问:“文秀,我跟你说的那事儿你考虑的咋样了?人家还等着我回话呢!”
钱文秀低头默默搓着手上的干泥,回道:“我暂时没考虑这事儿。”
“咋能没考虑!”梅芳嫂子想不通钱文秀怎么会不答应,她赶紧劝道:“你男人死了七年了,你也被你婆婆赶回娘家七年了。你现在还不趁着年纪轻还能生孩子再嫁个好男人,非要等到四五十岁不能生的时候再嫁吗?等到那个时候你就只能找个残废的、家里穷的叮当响的,哪能像现在还能挑个能干的好男人!你难道非要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过那种穷日子?!”
钱文秀面色毫无波动,说道:“我觉得我现在日子就挺好的,没想再嫁。”
梅芳嫂子被噎的心头一哽,她觉得这个钱文秀是个蠢的,明摆的康庄大道放在那儿她非要选个一看就是坏结果的路子走。
将心里的不屑按下,向梅芳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陈有望的条件那么好,你咋还犹犹豫豫的。虽然人家也是二婚可是人家没有孩子啊,你嫁过去不用当后妈,这个条件拿出去别说是寡妇,就是很多黄花大闺女都愿意嫁,这是多好的事儿啊,你咋就想不通呢!”
向梅芳一脸怒其不争地看着钱文秀,要不是陈有望只相中了钱文秀,送了好多东西委托她说这门亲事,她还不愿意来说这个媒呢!
好话软话说了一大堆,见钱文秀双眼发愣什么都没听进去的样子,向梅芳啧了一声眼神一下子变冷,说话也变得毫不留情,接下来的话狠狠往钱文秀心口的刀疤上猛戳。
“你不愿意改嫁,是因为不放心你闺女,还是你想拿着当年你奶养大你表弟的恩亲逼他养你跟你闺女一辈子?”
听到这话,一直平静内敛的钱文秀一下子变了脸色,激烈反驳:“我没有!”
见钱文秀被激的有了反应,向梅芳心里冷哼一声,嘴上缓和了口气:“别怪嫂子说话难听。你弟这个年纪搁咱们村其他男人早就结婚生子了,他为啥还没结婚还不是因为你跟你闺女拖累他。”
“韩征这小子毕竟只是你的表弟不是你的亲弟弟,他念着你们家对他有恩,把他养大,处处照顾你们娘俩。可咱们有良心的,也该知道不能一直拖累这个诚实善良的好弟弟是不是。”
“你好好想一想,你早早带着孩子改嫁,韩征没了拖累早早娶个体己的媳妇,是不是个皆大欢喜的好事儿?”
“虽说,你弟在部队出了意外伤了身子,这辈子也不能生孩子了,但咱们公社有不少寡妇不在乎这些只想找个能扛家担事的男人让下半辈子有个依靠,你弟这条件娶个略微差点的寡妇是很容易的。可是你带着闺女一直赖在娘家,别人都觉得韩征赚的钱得一直贴补你们,日子过得再差的寡妇,也不敢往这明摆的火坑里跳啊!”
说完这些向梅芳不由有些唏嘘。去年韩征从部队专业回来,看起来身姿矫健、威风凛凛,一点儿也没有小时候只知道打架惹事的刺头模样,不少人家都上赶着想要把自家闺女许给他。
然而没隔几天,公社里流传起韩征在部队训练受伤,以后不会有孩子的消息。更有知情人透露,不能生是因为韩征那方面不行,把自家女儿家给他就是去守活寡。
顷刻之间,之前要踏破韩征家门槛的媒婆骤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起先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然而这个传言愈传愈烈,事件当事人韩征也没出面澄清,一脸默认的模样,大家伙才恍然这件事儿确实是真的。
这之后公社里的大家每每谈起韩征都是一脸唏嘘的表情。韩征打小就被亲爹扔回老家不管不顾,明明是城里娃偏偏被送到了村里,好不容易当上兵拿命搏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