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乂凭着儿时的记忆,从正厅向后堂走去,拐过偏厅,再往后院去,穿过后院的假山群、过镜桥、然后是稻香院、石头路、过了半山,然后是,对,就是那幢楼——极玄楼。 “原以为你会更早找到来,侄女,你让我等久了。”当裴乂等人上了楼的时候,罗仲已然等在那里。他穿一身红色大通袖蟒衣,头戴忠静冠,跟梦里的一样。但不同的是,面色柔和的他,也没有梦里的那样风度翩翩,玉树临风,反倒叫人心生恐惧。 “罗仲,你做的那些事,我们都知道了,我劝你最好自首吧!”怡风道。 “哈哈哈哈哈哈,自首?殿下真会开玩笑。”罗仲一点也没有被威胁到,只听他又道:“你们没有证据,只凭这两人空口白牙就想治本官的罪?殿下,别说你现在只是个殿下,就是你有当上陛下的那一天你也没法靠这两人的胡言乱语就给老夫定罪名。你最多就是看我不顺眼,撤了老夫的官,罢了老夫的职而已。” “你坏事干尽,我就不信一点纰漏都找不到。”这愤激的声音出自林袍。 然而,他这样一个低下的身份,罗仲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甚至都懒得去回击他。 “罗大人,你是知道我的,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裴乂道。 “侄女,你何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呢?”罗仲显然是在试探她的决心。 “罗大人,你真的以为没有证据吗?仵作的尸体没有被烧完,那些院子里的女孩还有活着的,而且我们也可以去找到那几个西洋传教士。” “哈哈哈哈哈哈,”罗仲大笑,“侄女啊,侄女,看来你真的是黔驴技穷了。我也不防告诉你们,那几个假西洋道士早死了。我本还想靠着他们赚钱呢,谁知他们自己卷款走人,又不料遇上汴城决堤的余波,他们的船被二次水灾给淹了,哈哈哈哈哈哈,京城那几个偷盗修河款的人倒算是做了次好事。至于你说的这仵作,没关系,你拿他做不了什么文章。至于那几个女孩嘛,这两人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别太认真。” 罗仲说得没错,裴乂确实黔驴技穷,他们手上根本没有十足的证据。而她平时的机灵,不知为何到了他的面前,总是失灵,他那双狡诈阴险的眼睛总是能看穿她的把戏。 “我现在杀了你,根本不需要理由。”怡风说道,凭着他的皇权之威严,总能震慑他几分。 “不要这么幼稚,又不是在演戏文。殿下,咱们总归是要实际一点的。”甭管这些人是殿下,侄女,还是侍卫,副将,罗仲一概不在怕的,别人来一句,他回击一句,句句在理,赢得干净利落。 “鹿鸣,去,把他给拿下。”怡风恼羞成怒,想着先把他给拿下了,后面是用刑还是诱审再说。 “别,”裴乂出面阻止,她知道强来不行,光是抓住他,不足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怡风的冲动倒是给裴乂提了个醒,罗仲把所有的下人都调走了,没有留一个人在身边,而且这楼里原本名贵的字画和那些上等的摆设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些零散的书和纸墨,难道他想在这里大开杀戒?如此孤注一掷不像是他的作风。不知为何,此时裴乂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苍凉之感,方才的无助渐渐被绝望所掩。他不是在孤注一掷,他只是在演戏,罗仲在演戏,他给自己安排了结局。 “不要,”裴乂的泪水一边肆虐地奔涌而出,一边声嘶力竭地嘲罗仲喊,“罗大人,罗伯伯,不要,不要......” “你们别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罗仲已经走到了高楼的阳台处,往下有数十尺之高,“我自知有罪,但是我不想伏法。我罗裁德就是个奸佞之徒,向来视人命为无物,视礼法为虚妄。好色恋权,爱财嗜酒,但又天生的聪明机灵,我虽没用它做过几件好事,但是倒让自己过了几年好日子。原本我以为你们这些娃娃能找到我的一点半点把柄,聊了半天,却也不过如此,早知道我就不给自己安排这一出戏了。”罗仲颇为失望地感叹道。 “如果我能说出一点证据,你能不能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们?”裴乂知道,罗仲要在今天结束自己的生命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自寻死路也不是他的作风,但是似乎已是不可阻止。她要在他结束生命之前,拿到全部的事实真相。 “说实在的,侄女我对你寄予厚望啊,可惜,今天你也让我失望了。” “不,我落下了什么,我会想起来的,我会想起来的,”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的脑袋飞速地旋转,她在把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这些线索里面,有给他致命一击的东西,只要找到它,她就能得到真相,这个东西是什么呢?它到底在哪呢?一切的一切要从故事的一开始说起:那个姓毕的屠户——死了儿子——儿子是吃了西洋传教士的药而死的——他在罗仲的秘密小院帮忙试药——不对——他只是个卖猪肉的,他不会被带到秘密小院——他是在罗府吃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