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婉终于被杨颠风领进了他处理天罗地网宗账目的地方,这里又是离开小院的另一处货栈内,离向阳码头不远,出门几步便可走到码头上。
如果说码头上凉棚内的账房只是个窗口,那么这里才是整个天罗地网宗真正结算与核对账目的后方。杨颠风领着刘婉走进一间房内,左右两列各有五张案几,每张案几之后都有一位账房在翻看账册,拨着算盘核算。算盘与竹简噼啪作响,指头都在光影下快速地跳跃舞动,他们或皱眉,或凝重,或兴奋,或叹息,神采各异。
靠左和靠右的墙壁前各有一排柜子,柜子上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的牌号。柜子开关之间,可见其中放着一卷卷竹简,上面缀着木制的吊牌。
刘婉暗道,想必这里就是账册存放之地了。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周围的布防。此地是码头上各个帮派驻点的聚集地,帮派交错,人来人往,龙蛇混杂,然则除了门口两个守卫,这里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派人巡防。
杨颠风带她穿过账房进到后院,后院一排三间正房,当中那间会客议事,杨颠风带着她进了左侧书房。自己却拿着钥匙去了右侧房间,不多时,拿来几卷竹简过来。
他将竹简递给刘婉,“这上面都是去年漕运上的买卖结算,柔娘子先拿着看吧。”
刘婉一看这种流水账就脑仁疼,面露难色,“二当家,不知这卷账册能否带回去容我慢慢看?”
杨颠风断然拒绝,“不能。账册不能离开这座院子,委屈娘子每日在这里熟悉账目,哪儿也不能去了。”
刘婉只好拿出年幼时背书的决心和毅力,一边翻看账册,一边默默记下上面的地名和码头,别的暂时不重要,先把天罗地网宗的据点全部撬出来才重要。
杨颠风见她看得认真,不忘阴阳怪气地问,“上次我问娘子进到天罗地网宗来到底有何图谋?娘子尚未回答我呢。”
不待刘婉答话,杨颠风随即又阴恻恻地一笑,“娘子不会是觊觎这些账册吧。”
刘婉心头一震,面色努力挤出笑容,“那可不。”
这回轮到杨颠风瞪大了眼睛。刘婉半真半假地说,“二当家可要小心些,且把这些账册看紧了,我一介女流又体弱多病,外头风刀霜剑,想要立功出人头地怕是难,但二当家这位置不错,每日坐在遮风避雨的屋子里管管宗门内的诸般账目,动动脑子动动嘴,是份好差事,这不正适合我。”
杨颠风听罢,气得咬牙切齿,“娘子先把账册看明白再说吧!”
晚间刘婉忙将白日所见告知王戬,把她想去账房偷账册的想法也跟王戬说了一番。
岂料王戬却坚决不同意,“不行!太冒险了!他们连这间小院都派这么多人把守,账房重地岂会如此轻率,表面上只有一两个人看守是为了迷惑外人,只怕暗中有重兵埋伏。”
刘婉跃跃欲试,“账册是关键,这其中藏着天罗地网宗的许多底细。不取些出来,单靠我每日去背一点回来,要到猴年马月去了。”
王戬安抚她,“此事我已有办法,接下来你只需这样做。”
***
徐元与梁国扬州太守季念通信往来一事很快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颍川公和胡侯下了血本,又联络氐族大臣在朝堂上向魏帝奏报,王殷之等身在长安的汉臣也与徐元过从甚密,这帮汉臣聚在一起却与南面的朝廷有往来,似有二心。
魏帝震怒,当即要拿问一干人,朝堂上久历风云的汉臣也不是吃素的,立马根据对方话里的漏洞予以回击,极力辩解。此事疑点甚多,只有几封日常问候的书信而已,并无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徐元意图不轨,也无法证明其他人牵连其中。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僵持不下,魏帝只好下旨,先免去徐元颍川郡郡守一职,由颍川公暂代。徐元与梁国扬州太守书信往来之事,着人查明后再做定夺。
虽未置徐元于死地,但颍川公接管了整个颍川郡,实权在握,欢欣自得。他高兴,替他办这件事的天罗地网宗自然就能跟着占便宜。刘婉和王戬所料不错,罗三想和颍川公交易的,果然是替官府运粮一事。
颍川地处淮水之滨,山明水秀,六畜兴旺,五谷丰登,这里丰饶的物产和粮食,每年都会将富裕的部分运往长安等魏国各地。
若能完全掌握朝廷运粮、运军械的路线,那便能掌握整个魏国的命脉。九剑门图谋不轨,焉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先前徐元任郡守,他们只能通过颍川公的关系参与其中很少一部分,如今颍川郡全由颍川公做主,便要趁机攫取更多利益。
颍川公得意忘形,欣然应允将颍川郡运粮一应事宜都交由天罗地网宗来办。当然,这背后定然少不了丞相王殷之暗中运筹帷幄推波助澜,增加颍川郡的粮食调往魏国各郡县的数量,给予对方可趁之机。
一切按照计划推进,刘婉和王戬已经混入天罗地网宗一月有余,一个从账册中一个在码头上获得越来越多有用的消息,再与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