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衔于西山凹口,霞光万丈,千里之外,万物都披上暮日的金光。刘婉和王戬站在雉堞后瞭望魏军,炊烟袅袅,人影浮动,魏军绕着樊城城郭结营扎寨,呈弯月形绵延数里,倒扣向樊城。
刘婉,“斥候来报,襄阳今日战事结束,慕容敦又帅部分魏军过江回了高坡镇。”
王戬,“那余将军应是守住了岘山,他们没在岘山讨得了好,便留下一部分人在周围安营扎寨,另一部分人只能回高坡镇大本营。”
刘婉,“根据战报来看,除了留守襄阳城周围的魏军,和倾巢而出围在樊城周围的氐军,高坡镇营寨中还有三万鲜卑军和两万羌军。”
王戬嘴角微扬,“那先恭喜主帅,首战告捷,斩得敌军大将。主帅今夜尽可放手一搏。”
刘婉心中的激动转瞬即逝,问,“你可知晓秦墉副将倪东此人?”
王戬,“秦墉是魏帝秦坚的族亲,身份尊贵。而倪东在氐人中出身低微,能爬得这么高在皇亲手下做副将,当然是要有些本事,他要比秦墉精明圆滑得多。”
刘婉,“如此一来,倪东岂非比秦墉难缠?”
王戬,“未必!寸功未立,主将秦墉被杀。我想,他眼下正在担忧回长安后背黑锅。他现在急于保全自身,祸水东引。细作散布的谣言,已经让羌军和氐军对慕容敦产生嫌隙。他若知晓你的意图,我猜他不会阻挠你。”
刘婉点点头,心中已有数。
天际的一线金光终于熄灭,暮色四合,新月初升。四野之上,夜枭咕鸣,薄烟袅袅,夜色朦胧。氐军营帐中几星灯火明明灭灭,人影绰约,透着一丝疲惫。
白日热闹的樊城也回归平静,兵士们恪尽职守坚守在各处岗哨,城池的飞檐峭壁在浓墨一般的夜色里投下棱角分明的剪影,那威严的气势丝毫不减。
星斗流转,鸟兽蛰伏,月至中天。樊城北城门内,刘婉带来的两千绛色衣甲的‘勤杂兵’在瓮城内已集结完毕。他们各牵一匹身姿矫健毛色油亮的战马,马背上驮着两只竹篓。各人腰悬环首刀,背负一张大弓。
刘婉身后,站着前来送行的王戬、刘家三个郎和丁勇。丁勇也是在此刻才知晓刘婉的意图,若非刘婉相求他留守樊城,只怕他会跟着刘婉一道去了。
刘婉转身对丁勇道,“丁将军,樊城就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樊城,三个弟弟。”她偷偷看了眼王戬,有些不自在地道,“还有王大人。”
丁勇心领神会,一番豪言壮语,“主帅请放心!末将定不辱命!等主帅回来,一定交给主帅一个完整的樊城,完好无缺的三个弟弟,还有完好无缺的王大人!”
三个郎第一次没有吵着要跟阿姊一起去。他们知道,事关重大,不可有闪失,他们不能成为阿姊的牵挂和顾虑。
刘婉看向三个弟弟,“一定要听王大人和丁将军的话。你们是刘家好儿郎,阿姊不在,替阿爷和阿姊守好樊城。”
三个少年郎小脸紧绷,重重地点头。刘泰,“阿姊放心!我们不会给阿爷和你丢脸的。”
夜风轻拂,王戬衣袂轻扬,身姿如玉树临风,巍然不动。再大的事前他依然面上含笑,从容不迫,看上去让人心安。不待她开口,王戬便道,“你我之间,无需多言,我们各自都要好好珍重。你此去定能马到成功,我在此静候你凯旋!”
刘婉心中大定。回身看向整装待发的兵士,“汝等都是我襄阳军中一等一的骁骑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夜随我出城,将深入龙潭虎穴,到时候必然有一番生死之战,汝等可愿不顾生死以报襄阳!以报梁国!”
两千骑兵齐声道,“诺!我等定不辱命!”
刘婉一声令下,“上马!随我出城!”
北城门缓缓开启,在静谧的黑夜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一道金光闪过,刘婉背负金翎凤尾刀一马当先跃出城门,朱红披风在黑夜中招展,如一面铿然的旌旗。她率领两千轻骑,马摘鸾铃,批星衔枚,朝北一路疾驰。
通向高坡镇最近的大路口,氐军早设置了关卡,放置了鹿角拦路。鹿角两侧,几十个氐军士兵三三两两地靠在一起打盹。
马蹄翻腾,雷霆万钧,地面开始发颤。守关卡的士兵被震醒,睡眼惺忪地四下张望,迷迷糊糊地寻思发生了何事。不知是谁率先发现了端倪,惊恐地高声叫道,“是梁军来了!梁军来袭了!”
众士兵们听罢一个激灵,立时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抓起身边的兵器围在关卡前想要迎战。
待来人驰近,氐军见当先一位将军,朱红披风,龙鳞铠甲,竖着高高的马尾,背后金翎凤尾刀在夜色中闪过一道冷光。
那些士兵今日听闻营中四处传言,梁军守将虽是位小女娘,却是战神下凡,能百步穿喉,还一刀将主将秦墉斩于马下,一人一马将一千兵马杀得人仰马翻。此刻见了马上气势凛然的女娘和背后金晃晃的凤尾刀,顿时大惊失色魂飞魄散。
鹿角两侧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