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堂内的陈设一切从简,今夜的明安城看不见月光,唯有房内四角的琉璃莲灯添了些光亮。
暖光倾泻,映照孟珩好看的侧颜,连带那颗泪痣都朦胧起来,显得他像某位名震天下的画师笔下的绝色人物。
商鹤吟唤熙禾退下后,便将内室的房门关上,“夫君今日回房,是有何事要同我商量?”
寻常女子同丈夫讲话大多会自称妾或妾身,在商鹤吟大病一场前,她的确也是这么叫自己的,只是在那病过后,她同孟珩讲话时都用“我”字。
称谓的变化让孟珩有些不适应,但向来商鹤吟在朝中好歹贵为国师,同他一个六品太学博士讲话也并未有何不妥。
但男人的尊严一半在官场,一半在后院,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在贤惠聪颖的同时小鸟依人?
“无事难道就不能回来看看?”孟珩放下手中的书卷,许是刚从太学回来没多久,他还穿着青色圆领的官袍,浑身散发着冷气。
今日孟珩的嫡姐孟瑶出了那么大的事,商鹤吟自然认为孟珩是来向她问罪的,便轻挑眉梢,冷冷道:“夫君平日公务繁忙,难道还抽得出空闲回来?”
商鹤吟嫁进孟家的这一年来,孟珩几乎没与她同房过,即使有时睡在一起,也什么都不做,孟珩猝不及防地被这么呛了一句,那张俊美的脸上蓦然流露出一丝尴尬。
他本也是收到母亲的人送来的信件,知晓嫡姐受了委屈这才回府,哪知还没责问出口,商鹤吟便问他回来有什么要紧的事。
这话当真可笑。孟府是他的家,他有事可以回来,无事自然也可以回来,听商鹤吟这话似有若无地带着些讽刺,又见她的态度如此冷淡,孟珩一下恼了。
但听清商鹤吟是在抱怨他极少回府后,孟珩又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他与商鹤吟成亲一年,同睡的时间都不超过三天,想必是冷落商鹤吟太久,她这才对自己心生不满。
“最近得了空,”孟珩话少,平日也都是和官场上的男子打交道,不知该如何哄姑娘高兴,他静默许久后,抬眸对上商鹤吟那双桃花眼,“时候不早了,娘子早些休息。”
商鹤吟看他分明有事要同自己说,但话到嘴边吞吞吐吐憋不出一个字。商鹤吟生平最烦有人对自己用这种忸怩作态的模样,搞得好像她是什么会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一样。
等耐心耗尽,商鹤吟随口应了一声,便叫熙禾和几个丫鬟来服侍自己沐浴。孟珩见她并不在意自己失落了一瞬,便叫人提着灯笼往秦氏那边去了。
这一晚商鹤吟睡得很好,第二天她照例赖到巳时才起床,秦氏派来请她去春盏厅的婢女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眼见秦氏马上又要大发雷霆,商鹤吟这才带着熙禾不慌不忙地踏进春盏厅。
太傅府的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还有他们的夫人,以及几个少爷,太太都聚在春盏厅内,秦氏作为三夫人,往些年又是孟府的当家主母,正坐在主位上,面色不虞地盯着商鹤吟。
就连孟珩也难得没在太学,而是端正地坐在侧位上,他似乎没睡好,低垂着眼帘,细长的眼睫毛似不经意间扫过他眼下的那颗泪痣。
“今天这后宅可算热闹啊。”商鹤吟毫不客气地坐到孟珩身旁的位置上。
听到声音,孟珩才堪堪抬头,只见商鹤吟上身着天蓝白釉织金暗纹绫袄,下身一袭苍蓝绮罗长裙,蓄长的乌丝只别了一支芍药绒花簪,倒显得她这张脸越发清冷起来。
孟珩极少见到商鹤吟穿着如此华丽的模样,现在一看,他的妻子比如今号称明安城第一美人的那位虞姑娘还要漂亮些。
只是这衣裳的做工,仍是出自淮王府之手。孟珩不自觉地蹙眉,这些日子商鹤吟都穿着淮王赠她的衣裳,虽然这也是淮王的一番心意,但毕竟孟珩与淮王分属不同的皇子。
更何况,商鹤吟是他孟珩的妻子,怎能日日穿着别的男人送的衣服?原先商鹤吟可从来没在这种地方出过差错,如今如此恣意妄为,孟珩觉得自己是该给妻子一个提醒了。
而且商鹤吟如今已经欺负到他嫡姐的头上了,虽说此事嫡姐也有错,但闹到太尉府那边实属不该,那位苏太尉可是太子的党羽,孟家又站三皇子这边。
这种丑闻只会让苏太尉手上又多一个孟府的把柄,对孟府很是不利。
“你自己瞧瞧现在何时了?!不给婆母请安不说,到了春盏厅,连问个罪都不会,当真是目无尊长!”秦氏一看商鹤吟那副不咸不淡的嘴脸就来气。
自己的女儿在太尉府受了委屈,她远在孟府帮不了忙也就算了,这个儿媳居然还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女儿!
“我今日就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不孝儿媳。”落在孟瑶身上的那二十大板,秦氏今天就要加倍从商鹤吟身上讨回来。
商鹤吟原本要喝点清茶,刚发现她与孟珩之间的桌案上只有一杯茶水,想来是秦氏气急特意没给她准备,她恰好也有些嫌弃,这茶杯被孟珩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