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首辅如何计划,暂且按住不提,再说建京之北边境处,便是赤随,也就是魏邵的葬身之地,当日战况之惨烈,魏邵连全尸都不曾留下,而他的上峰将军雷介,亲手在这里为他立了一座衣冠冢。 这座衣冠冢建在半山腰上,一面对着羚江,俯瞰着神州大地,犹如一个神明无声地庇佑着将士们,而另一面,则是正对着江的对岸,好似怒目金刚震慑着野心日渐庞大的盉丘国。 今日是魏邵的忌日,雷将军照例带上一个酒囊,走进那条熟悉的山道,随手扯了根竹竿当拐杖,一步步地朝山上走去。 近来,他脚上的痹症日益严重,有时候已经不能正常行走,可朝廷一日需要他,他便不能辜负了圣淑和皇上的心。 他今年已四十有六,算不上年轻,但也还有力气,绝不是一无所用的糟老头子。 一口气爬到半山腰,他扶着树干,匀了一下气息,这才继续往前走,朝着他的墓碑走去。 墓碑四周都很干净,想必早上有其他的士兵打扫过了。 他走到跟前,看着墓碑上写的几个字“大盛参将之冢。” “你小子……” 他说着摇了摇头,跪了下来,朝他磕了三个头,拔掉木塞,往地上淋了一圈酒。 而后便随性地撩起袍裾,直接在墓碑前坐了下来,唏嘘地叹了一声,“八年了……你小子,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我磕了八年的头,你就不心虚吗?” 雷将军说着,仰头便是灌了一口酒,酒性很烈,他一下子被呛到,咳得眼角都微微发了红。 “有人替你活着,放心吧,那也是个很可靠的后生,有他替你双亲养老,你也便不用愁了……” 他便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秋风不急不躁地拂过他的脸,日光也是柔和的,从树影的罅隙里投下一个个金黄的斑点,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微醺的酒意上了头,他登时感到有些困,于是闭上了眼,靠在墓碑上便睡了过去。 “雷将军!雷将军!”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略带焦躁的声音猛然出现,他警惕性地握紧了腰间的刀,一个激灵便坐直了身子。 “何事惊慌?” 将士神色凝重道,“雷将军,今早盉丘国越过地盘操练士兵,被辜参将抓住一个爆了头,没想到对方竟说我们仗势欺人,二话不说便打了起来,辜参将岂能容忍被一个野蛮外族欺侮,也吩咐将士们无需客气,打到他们哭爹喊娘,现下已经交战起来了,这该如何是好?” 雷将军已忿忿地站了起来,敲着他的头冷斥道,“打,朝廷养你们这群人,不就是为了保卫疆土的吗,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就该让他们哭娘去!” 将士应了声是,再看雷将军已经往山下走了,便加快了步伐跟着下了山。 雷将军一边走一边朝地上唾了一口道,“早不来晚不了,偏偏挑了今日来,老夫我今日就杀了这群豺狼虎豹,以慰你们魏参将的在天之灵。” 年轻的将士不识魏参将,可也被点亮了满腔的热血,铿锵有力地重复了一句,“杀了盉丘贼,以慰魏参将在天之灵!” 二人很快便到了山下,辜参将一见到雷将军,便给他报了战况,雷将军听后便点了点头道,“不必有所顾忌,直接把那些越了界的敌军给老夫宰了,今晚犒劳将士们辛苦,给大家加菜!” 辜参将笑了笑,声如洪钟地朝所有将士道,“都听好了,全力宰杀敌军,一个不留,今晚加菜!” 受到鼓舞的将士们一个个像打通了任通二脉一般,心头的血一滚热,手中的刀剑横刺竖劈,刀刀见血,一瞬间,敌军的脑袋就如菜瓜一般咕咚咕咚地滚了下来,暗红的血液浸透了大地。 全力厮杀,毫不手软。 到了傍晚,瑰丽的残阳如血一般地沐浴着这片红色的疆域,将士们欢欣鼓舞,一边唱起战歌,一边将敌军的尸首堆成了小山,一把火烧了起来,浓浓的黑烟在空中翻滚着,直通云霄。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雷将军果然说到做到,吩咐厨兵宰了肥羊和乳猪,生起篝火,整扇肉涂上了香料,便串着炙烤了起来。 肥美的肉类一遇到火,便吱吱冒油,过了一会,一股炙肉的焦香味便扑鼻而来,令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咽了咽泛滥的口水。 鏖战半日,正是筋疲力尽,饥肠辘辘的时刻,大家围在一起支着下巴等着,厨兵把肉翻了个面,又烤上一会,拿刀子刺进肉里,没有血水流出,可见是炙熟了。 将士们眼睛泛了光,拿出匕首割肉,呲牙咧嘴地吃了起来,一个个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 吃饱喝足,又跳进羚江洗去一身污垢,一身清爽,该睡觉的睡觉,该站岗的站岗,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