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簌头顶摸了摸,把那根棒棒糖重新递到她面前,脆生生地说了一句:“你别哭啦,给你就是了嘛。”
林簌没接,突然推开女孩站起身,快步走进病房。
小女孩冷不丁摔了个屁股蹲,哎呦叫了声,等到再抬头看去,林簌早就走没影了。
她从地上爬起身,低头看着手里的棒棒糖,嘟囔道:“大人吃不到糖,原来也会哭啊。”
林簌关上房门,逃似的躲进了卫生间,反锁。
打开花洒,把水开到最大,薄薄的病号服很快被水淋得湿透。
她终于放声哭出来。
草莓味的棒棒糖让她想起了盒子里的草莓发卡,童梦留给她的盒子里,有一封信,一张照片和一个发卡。
那封信让她好好活着,活在当下,别看未来。
发卡也是她小时候最想要的东西。
还有那张照片,是她最想去的地方。
可她从头到尾都没跟童梦提过,关于草莓发卡的事。
还有那封信上的字迹,根本不是童梦的。
童梦的字迹,她见过的。
跟信上的字迹截然不同。
所以那封信到底是谁写的?
她不敢确定。
也不想确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盒子里的东西一定被换过,否则不可能隔了几年还是崭新的。
卫生间里渐渐起了热雾,带着热度的水打在她身上,不知为何,反倒让她觉得冷。
冷到心头去了。
……
方知远过来的时候是深夜。
案子结束了,专案组也在今天解散,局里给放了几天假,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不知怎么,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也许,是因为陈霜的那个电话。
“方警官,我想……请你帮个忙。”
所谓的忙,就是让方知远去医院看看林簌。
说是今天护士告诉她,林簌在卫生间昏倒了,伤口长时间淋了水受到感染,要不是隔壁病房的小姑娘偷偷进去,结果发现卫生间的门上了锁,转头告诉了护士,这才撬锁进去把人带了出来。
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陈霜之前跟护士站打过招呼,所以事情发生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精神科,她想来想去,还是选择把这件事告诉方知远。
她说:“看得见的伤,好得很快,看不见的伤,才会真正摧毁一个人。”
“这段时间她经历了这么多事,好不容易修建的城墙堡垒怕是早就成了废墟,她孤独太久了,有人陪伴反而让她觉得恐慌,总之,慢慢来吧,先从按时服药开始。”
她希望他能去医院看望一下林簌,最好可以每天监督她按时吃药。
方知远听完沉默许久,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挂电话时,他听见她最后说了一句:“方警官你喜欢她,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吧。”
没等他否认,陈霜就挂断了。
他一颗心怦怦乱跳,有种隐藏了很久的心思突然被人戳穿的感觉。
方知远动作很轻,床上的人睡得酣甜,丝毫没有察觉病房里进了人。
他走到靠窗的沙发坐下,后背陷进柔软的沙发,他看着她,这么不设防的睡脸,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时,他是警察,她是嫌疑人。
为了调查一直暗中埋伏在她身边,有时候彻夜不眠,守在对面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多少个日夜都这么过来了,走到现在,他还是警察,而她成了死里逃生的受害人。
这几个月的相处中,他总是会时不时把林簌看作杜明熙,他误以为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只是当初在杜明熙那里剩下的遗憾而已。
林簌像一件替代品,替代了杜明熙在他心里的位置,不着痕迹的,生根发芽。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已是无法自拔。
陈霜说的没错,他是喜欢她。
喜欢得不敢靠近,生怕自己总有一天会说出那些不为人知的事实。
所以每次来看望,十次有九次都没敢让她发现。
他害怕看到她的眼睛,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他害怕,在某个时刻被她轻易看穿。
方知远就这么看着她的睡颜,冷峻的五官渐渐多了几分柔和。
陈霜的话在他耳边轻声回响。
他想。
好,那就慢慢来。
只要还活着,他们有大把时间走到一起,他不着急,也有信心能守好她。
他与那人不同,绝不会因此走上不归路。
方知远就这么想着,渐渐沉入梦乡。
翌日清晨,他被窗外的阳光照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