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簌不知道,陈十三其实早就见过她了。
在她认识自己之前,很早很早的之前,他就见过她了。
那是林簌的老家。
是陈十三高一离家出走的时候。
这一年,陈十三在吉安中学读高一。
冯怡君突然辞职离开让他难以接受,县里很多人都在说她坏话,他因此砸坏了一些居民的窗户,那些居民都是土生土长在这县城里的人,对于陈十三一个孩子所做的行为,只觉得幼稚,并未追究他什么。
可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偏偏还有三次五次,他们渐渐忍受不了了,在一个深夜,在自家院子里逮住了将要扔石头砸窗的陈十三。
陈十三被人围着骂,这些人里头有很多人都是陈家夫妇手底下干活的,对于陈十三是默默忍受了许久,这回终于是逮到了机会。
于是骂着骂着,有人动手推了一把陈十三,他踉跄了几步重重摔倒在地,一场不受控的拳打脚踢开始了。
疯狂的拳脚过后,带来的是无限懊悔和后怕,正当大人们不知该如何交代此事时,有人突然喊了一声:“那小子跑了!”
确实是跑了。
浑身是伤的陈十三跑了,趁着人多挤上了第一班大巴车,查票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女人替他解了围,他不说谢谢,只是闷声闷气地说:“谁要你多管闲事。”
女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女人的五官看着是年轻的,可脸和手上的细纹却又像是上了年纪,看着颇有些违和。
她穿着的衣服面料不太好,陈十三想了很久,才想起那种面料他见过,是家里仓库的门帘,这个女人的衣服裤子都是这样的面料,难怪他会觉得眼熟。
大巴车往前开了一段,女人突然伸手过来,陈十三低头看去,瞧见她掌心里卧着一个煮熟的鸡蛋。
“给你吃的。”
陈十三饿极了,当即就想伸手去拿,可少年人独有的自尊心拦住了他,他的手在衣兜里动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我不要。”
女人见他不要,愣了一下,把鸡蛋轻轻放在窗台的边角上稳稳立着。
陈十三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可避免的会一直看到这蛋。
他心头气急,不觉吞咽几下唾沫。
隔了一会,大巴车突然颠簸了几下,鸡蛋滚落下来,陈十三慌忙接住,有些惶恐,又有些惊喜,面上装作不情不愿,心头是乐开了花。
他一边剥蛋,一边说:“钱我会还你的。”
女人还是笑,却没有应声。
大巴车一路开进了山里,抵达终点站的时候,陈十三睡的正香,女人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眼看检票员已经过来赶人了,无奈之下,女人只好独自下车。
女人下了车,回头透着车窗看见售票员正在摇晃陈十三,陈十三还是没醒,女人转过头,走出十多步又快步走了回来。
陈十三发了高烧,昏迷不醒的时候被女人送进了卫生所,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吓得不轻,猛地翻身下床,一出门就撞见了刚吃完早饭回来的医生。
陈十□□应很快,躲开了医生,跑出了卫生所。
这个陌生的村子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他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七绕八拐走出了巷子,在来往人群里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
女人身边跟着个女孩,个头矮小又瘦,看着也就十多岁。
陈十三听见女人叫她“簌簌”,他跟着她们回家,打算看看女人住在哪,以后也好过来还钱。
他看见她们在一个矮平房前面停下,女孩突然回头看来,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中间又有树林作挡,陈十三看着那个叫簌簌的女孩一脸茫然地转了回去。
他慌张的表情放松下来,觉得她应该没看见自己。
母女进了门,陈十三等了一会才悄悄走近,还未走近,便听见了女人的哭喊声。
他记得女人的声音,仰头看向土黄的围墙,心头一惊,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他捡起地上的石头,正欲冲进去看个究竟,门却重重砸了过来,他迎面挨了一下,手里的石块也脱手了,忍不住躬身捂上喷涌的鼻腔。
出来的是一个男人。
手里牵着那个叫簌簌的女孩,腿上拖着那个在车上帮过他的女人,哭嚎声正是从女人口中传出来的。
“林建国你个杀千刀的,自己亲生女儿都要拿去卖,你还是不是人了……”女人拖着哭腔说。
被叫做林建国的男人却不以为然,冷哼一声,举起牵着女儿的那只手说:“你自己好好看看,我姑娘都没说啥,你瞎说八道个屁啊!”
说罢,一转头瞧见了门后的陈十三。
陈十三低着头,两手紧紧捂着下半张脸,只看见林建国是脚尖朝着自己,也知道他看见自己了。
林建国眉头一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