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心院自开山立院至今,已有千年时光。
这千年来,历任院主皆是宵衣旰食,夕惕朝乾,无有半点松懈怠惰。到如今,鉴心院虽看似与寻常门派无异,甚至因坐落于万竹深处、不占任何地脉灵气而处于劣势,但实际上,此地所有排布都是有意安排。
为困住后山的犯人,整座院府连带着后山早已加封层层禁制。
若是修为足够高深,肉眼便可看出,这竹林之中,时刻都有阵法运转监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正如此时,灵昭甫一落地,还未释放出任何灵力,便听得林中阵法嗡嗡铃响。
这是院中独有的一道禁制,名为“叩山门”。任何人靠近,都会触发阵法,并将讯息一路上报。如今她回院的消息,应当已如火势燎原般传入各长老耳中了。
但现在,灵昭心中思虑的却不是这个。
“劳烦送我这一程,本应按礼节请府主入院喝杯茶,但是嘛,”灵昭一指那林中剑阵,“实在是多有不便,府主还是请回去吧。”
明含章本也无意入院,道:“顺路而已,不必言谢。院主回去好生休养,切勿再运用灵力,激发旧伤。”
灵昭笑了笑,点头说好。
她从不是那种浮躁的性子,哪怕是笑起来,也沉静得宛如雨中青梅,叫人看了便不由得心生沁润。
明含章垂下眼帘,而后目光又移到她脸上,和声道:“若遇到什么麻烦,也可随时发信给我。告辞了。”
他语音落地,身形不动,如雾灵光瞬时旋身而上,整个人就此消失不见。
灵昭迎着朝阳伸展了手臂,又揉了揉脸,转身往竹林中走去。
转身的这一刻,她眼中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
途中,她想趁机套明含章的话,探一探明府的虚实。但他身为府主,思维缜密,始终唇角含笑与自己绕着关子。
至于明含章的修为,他自万里之外的千钟镇一路行至鉴心院,不光速度够快,且十分平稳,她被裹在剑光中竟感受不到丝毫颠簸之意,反倒是被微风拂得昏昏欲睡,到后来直接一路安眠。
若真是患有心疾,怎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前世时,他又如何能一剑封住了娲皇真火,让她的努力化作徒劳?
看来明不详的所谓“心疾”,并不全然可信。
*
坐镇院中的几位长老想必是时刻关注着院门外的情况,明含章刚一离开,竹林中便传来一道苍老浑厚的嗓音:“有要事相商,还请院主速来。”
看来回院之后,必定是又要唇枪舌剑一番了。
灵昭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我已知晓。”随后手掐一道法诀,疾驰而过,不过几息之间,便已穿过这片千里竹林,到了院门之前。
守门的几名剑卫早已探知是院主亲至,此时纷纷垂首,恭敬道:“院主。”
灵昭点点头,为了不耽搁时间,从院门处直接纵身飞入大殿。
一入殿门,便见六位长老已经就位。他们或面容端肃、眉头紧锁,或双目茫然、神游天外,亦或眼帘半垂、昏昏欲睡,六人皆是头戴莲冠,手执拂尘,端坐两旁太师椅中。
大殿正中摆一只鎏金兽炉,正袅袅冒出青烟。
殿左的章愈清长老目光含笑,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灵昭抬起眼,目光越过缭绕的薄烟,望向大殿正中的院主之位。
这熟悉的景象早已深深刻入她的脑海。她曾坐在那把象征着生杀大权的椅子上,与在场的众人争执过、妥协过,也与他们达成过无数共识。
如今再一次进入这个地方,灵昭不由得心情有些复杂。
灵昭深吸了一口气,不紧不慢走入殿中,端坐于院主之位,微笑道:“各位长老,久等了。”
章愈清温声道:“不久,我们也是刚刚过来。院主此行可是顺利?”
“谢章长老关怀,此行还算顺利,人犯物证皆已掌握,接下来待师寻回院之后,便可着手记录此事了。”
灵昭笑了笑,当下便将千钟镇的纠葛告知众人,只是刻意略去了三仙台和平烟渡的痕迹,只说是还未查到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她心知必会有人借此案发难,干脆简短言语一笔带过,并不全盘托出。
果然,右首的一名长老哼道:“我怎么听闻,有人说咱们鉴心院这案子办得糊里糊涂啊!”
灵昭挑眉笑道:“千钟镇一案办得隐秘,这才刚一日过去,不至于传得人尽皆知。不知于长老是从何处听到的传闻?”
“这不重要。人家传你的事迹,难道还要特地留下家住何方、姓甚名谁吗?”
“口口声声说本院办事糊涂,却又说不出哪里糊涂。这种人摆明了是无事生非,这些传闻更是无稽之谈了。于长老修行多年,也自然不会将这种话放在心上。”灵昭神色平静。
于卯君脸色一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