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大雨滂沱。
江予淮身形一闪,不大不小的伞恰恰盖住了两人。为免淋湿,陆时微下意识地向里靠拢了些。
“予淮哥哥,虽然我很想说别管我,但是雨好大哇,我撑不住的啦。”半点没得到遮蔽的苏子衿皱出一张苦瓜脸,小声地抱怨道。
俨然是淋成了只小落汤鸡。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小姑娘连人带小铁锹消失了。
一时寂然。
“好像有些冷。“江予淮轻咳一声,目光移向手臂上挽着的披风,语调自然地说:“穿上吧,免得又得躺回去。你去看过苏念儿了吗?”
他边说边单手抖开披风,严严实实地裹住了她。
他自己分明还只穿一件。
兴许是灵力深厚不知冷热的缘故吧。
她莫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怔了片刻才含含糊糊地回道:“还没有,正巧刚下来就在这里遇到子衿了。”
“你这病了几日,她就跟着忧心了几日。不如我们去醉仙楼打包些吃食,陪同她吃一顿吧?”江予淮提议说。
“好呀!”
“还想着吃吃喝喝,你们怎么好意思把那些筹备的事宜都扔给我的?妖女还管不管了?”纪轻舟的大嗓门突然插入了对话中,大发牢骚。
“你别动不动就妖女妖女的,妖怎么了?当今人和妖共存,少说些有碍两族和平的话!”陆时微被扰了兴致,但到底是底气不足,瓮声瓮气地揪着他话里的不妥之处抗议。
两个人吵吵嚷嚷起来,回过神来再张望时,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江予淮早就没了影子。
为引诱沈临熙现身,大办当众诛杀温渺一事,纪轻舟大度地表示可以用太清观的名义广邀仙门。
只是他眼下和江予淮为着出席一事争执不休。
“你还想大摇大摆出现?能不能有点鬼德?一旦被发现不得打死你?”小道士一拍桌子,怒发冲冠,喋喋不休地质问。
江予淮懒洋洋地窝在椅中,不以为然道:“碌碌无为之辈,是察觉不了我的。”
“你以为如今修仙界真的都是些庸人,连只鬼都辨认不出?”纪轻舟冷哼一声,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
“还是有天赋异禀之人的!况且别忘了在山林里那日,你的身份已经泄露,普通弟子都能循着踪迹找到你。”
“我不管,我要在场。”山鬼倔强得很,干脆闭上眼睛不予合作。
纪轻舟气得冷笑出声,转头假笑着问:“时微姑娘,你也是大会的举办者。依你之见,此事何解?”
已经一脚踏出门槛的陆时微脚下一顿,干巴巴地挤出一个笑,鼓舞他说:“你安排的就极好。”
顷刻间接收到一道冷冽的眼神,她悄摸着又迈出一步,捣着浆糊说:“但你就不要管着他了,他既然想看,便能负责的。”
言犹在耳,说话的人已经举步如飞地跑远了。
江予淮撩起眼皮,得意地冲着兀自气呼呼的纪轻舟扬扬眉,喃喃说:“她会护着我的。”
三日后。
正式的诛杀大典举办在扶风郡中,除却雍州各家仙门外,还有多名百姓赴会,板上钉钉地指认温渺为驱策九罗的毁城者。
温渺纤细的身体高高地悬挂在祭台上,那根锁链仍穿透着她的肩胛骨。
满头长发以一根发带束起,往昔姣好的面孔萎靡颓唐,生气全无。
她大抵是痛得昏过去了。
应邀前来的各仙门代表在下方观礼,陆时微也终于见到了纪轻舟日日挂在嘴边的师傅纪云崖。
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身形清瘦,留着长长的胡子,和她从说书人口中听到的老道士样貌如出一辙。
见到她时老道士颇为温和,夸赞她几句能行善积德是好事云云,也不知这样的和蔼老头教出来的弟子脾气怎么能如此火爆。
纪云崖此时板着脸,立于高台上,颇为严肃地高声说:“近日,几位扶风郡的小友目睹并活捉了与九罗共修者,是凤鸣派弟子温渺。”
台下一片哗然,更有眼尖者认出了她是沈临熙的道侣,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这女子本是羽人一族,竟鬼迷心窍同妖兽一起将活人掏心燃为焦尸,甚至扬言毁城。理当诛杀,诸位可有疑义?”纪云崖继续问道。
无人反驳,但人群中传出不满的质疑:“那九罗去哪里了?是不是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缩在墙角的陆小煦鼻孔出气,两眼望天道:“想知道去哪儿了自己怎么不去找啊,这群人就光会动动嘴。”
江予淮大半身躯隐匿在黑暗中,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周身气息掩藏得干净,确实无人发觉他的存在。
他附和道:“是啊,光会说,好没用的一群人呢。”
说话间,一着黑衣戴兜帽的男子蓦地跃至高台,面色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满是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