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的陆时微幸灾乐祸,终于被发现了吧,才不是什么男儿身,分明是俏丽少女。
察觉到身后异常炽热的眼神,祝向榆吞吞吐吐地解释:“我姓祝,名向榆。扮作男子不是故意瞒着你,你也知道当今女子读书不易......”
“我知道。”
她还在盘算着怎么说能听起来更合理些,毕竟即便是有难言之隐,归根结底也是她没有坦诚相待,隐瞒了身份。
不料江予淮答得极快,言笑晏晏地说:“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我都明白的。”
还真是无条件的信任啊。
陆时微莫名地泛起了些酸水。
他紧接着问:“他们是怎么抓住你的?”
祝向榆没有答话,反而是陷入了深思。后方尘土飞扬,显然是羌人追了上来。
他们逃得灰头土脸,茫茫黑夜里,前方忽有数个火把,马蹄声阵阵,她眼睛一亮,兴奋道:“挂的是雍州军旗!我们有救啦!”
一马当先的人果然是她爹祝显,真真如神兵天降,将穷追不舍的一小只羌人的队伍尽数歼灭。
危机解除,然而她爹却板起脸,打定主意不想搭理她。
“爹,别不理我啊。这次是我不够谨慎铸成大错,以后一定小心!”她牛皮糖般贴住祝显,拉着他的衣袖,左一下右一下地晃来晃去卖乖。
她爹仍是一张臭脸,只顾鼻孔出气。
她只能改变策略小声咕哝说:“啊呀爹爹,还好有小江哥哥顺着记号来找到我。不然向榆还被关在冷冰冰的牢里呢,胳膊上火辣辣的,痛得很。”
“他们还敢打你?”祝显果然听不得这话,横眉怒目,咬牙切齿地发问,恨不得直接冲向营地砍个人仰马翻。
祝向榆知他心软,一头扑进好爹爹的怀里,冰凉的铠甲硌得她的脸生疼,但她满心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幸福。
“看见爹爹我就不痛了,这次带的人不多吧?我们快回去吧,下回我就知道了。”
祝显本已经缓和了脸色,一听她话里话外还想着下次,立时冷冰冰地驳回:“你还想有下回?还是安生读书去吧!”
她苦巴巴地辩驳:“爹爹不想拥有一个文武双全的女儿吗?我把他们的粮仓烧了!”
可祝显幽深的眼里,是晶莹的泪花。
而后她顺势攀附在她爹耳边,说上了几句悄悄话。
两日后,祝显手下的军司马梁渊因通敌叛国,斩首示众,尸体悬于城墙七日。
梁渊收了羌人的好处,告知他们抓了小队领头人能和将军做笔交易,换得大笔财富。
羌人只以为祝向榆是将军爱重的小兵,然而他们做得太狠绝,几乎把整支小队屠戮殆尽,只有易三得到一线生机。
将军大怒,梁渊担忧事情暴露会引火烧身,传信提醒他们祝向榆的身份,要他们勿贪婪,最好斩草除根。
幸而江予淮趁虚而入,于危难边缘救出了她。
她那日告诉祝显说:“他们逼我说出城防的布置,这我哪会知道。可爹爹,羌人如何能知道我的动向呢?”
祝显是何其聪慧的人,点到为止,瞬息间就明白是军中出了奸细。
立下大功的江予淮成了将军府的座上宾,归家后的祝向榆却是闷闷不乐,神色郁郁。
“向榆,你为何不开心?”他轻轻敲了敲她的屋门,自从知晓她的女子身份后,一回想起她大胆孟浪的话语,那些日夜的共读诗书,他禁不住有些面红耳赤,不敢再坏规矩进她房间。
而一直像只轻快的小鸟般扑腾在他身边的祝向榆,也没有欢快地前来给他开门,只听到她的脚步声靠近门边,而后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她低低地说:“我一直以为我虽然读诗书不怎么样,但从小读了不少兵书,又苦练十载,应当是有点本事的。可这一回,我害死了他们。”
原是为了这桩事,她自然不是真的没心没肺的人。
眼睁睁看着带出去的小队被人抹脖子杀了,比杀鸡还轻松。
而作为领队的她被捂着嘴五花大绑在旁观看,四肢百骸蔓延出的深深无助感,更甚于生命遭受胁迫的恐惧。
六人同往,只她一人全须全尾地归来。
她最恨自己做一个没有用的人。
他们是为保护她而死的。可都是为了什么,就为她更尊贵的身份?
“你是不是很难过,也很自责?”江予淮的声音也是沉沉的,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宽慰她。
她捂着眼睛,闷闷地回答:
“是,虽然爹爹跟我说,军营中会给他们家里抚恤金,会让他们入土为安。但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他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的样子。江予淮,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次是我轻敌。”
“好,我确实没有办法跟你说,没有关系,全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随后他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