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筱静静立在心筑的月洞门前,冷着脸将这幕收尽眼底。
十月跟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原本是在侯府查那年小侯爷渎职一案的,听人来禀说明瑾醒了,殿下匆匆把今日的事务结了,早早地赶回来。怎知便赶上了这么一幕。
他偷眸尹筱神色,倒未见什么波动。
人却往反方向走了。那步子迈得三步并作一步,虽不似回来时匆匆,也像一阵风,迅速地偏离心筑。
十月在后面追,“殿下不进去看看明姑娘吗?”
尹筱脚步未停,脊背微不可察僵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是要来看她的。嘴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姑娘刚刚醒来,需要静养,不便打扰,我们回去吧。”
十月心中暗嗟,这是在生哪门子气呀。那位也是,怎么如此没规矩,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怎么就不懂呢,怎么能直接就给陌生的女子簪花呢?明姑娘也是的,怎么好和旁的男子拉拉扯扯,还把钗子这么私密的东西都给了别人的啊。
他在心中暗暗将每个人都腹诽了一遍,看到旁边这位虽然面上不显,想着今日还是小心谨言的好。
晚膳尹筱命人请了尹宴,是二人在尹筱回明城之后的头一次小聚。算算日子,二人同桌吃的最后一顿饭,已经是半年前尹筱南下去聊城赈灾前的相送了。
兄弟二人感情,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尹宴刚回明城那段时间,尹筱还是努力与他亲近的,后来知他不愿,自己也不再勉强。二人一起饮酒吃饭的次数只以时日递减。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即便有血缘连着,也未必就能亲密。
上回明瑾遭蛇咬,殿下是想请那位一聚的,最后作罢,今日撞见这出,又设宴命人去请。十月摸不太清尹筱的心思,初五更甚,他素来没有十月的玲珑心,能待在尹筱身边全凭借一个话少。因而此时十月疯狂给他打眼色,他也只装看不到,主子的事,还是少管为妙。
尹筱早早等在席上,已经自斟自酌了一小会,初五在旁小声地劝,“殿下,少喝点,先吃点菜垫垫肚子再喝吧。”尹筱没应。
初五也不知殿下今日是有什么心事,只偷偷将桌上的酒壶撤下去了。
十月倒是急,怨道,“四殿下怎的回回都如此不准时,每次都叫殿下好等。”站在门外望望里屋的人,生怕他直接就给吃醉了,借酒消愁愁更愁啊。
月上柳梢的时候尹宴才姗姗来迟,尹筱已喝了不少,面上倒是不显。
这时候初五才命宫人上菜,都是四殿下爱吃的菜,一部分是明城菜,一部分是禹城菜。
幼时尹筱怕他初到明城,水土不服,特地请了个会做禹城菜的厨子入宫。但这厨子做禹城菜的次数倒是少,除了和尹筱一起吃的饭,尹宴吃饭基本用不上他。他在膳房里闲置得手都生了。
“宫人不懂事,见我昨夜睡得不好下午小憩,不忍叫醒我,禀报得迟了,害兄长好等。皇兄莫要怪我失礼。”尹宴面上挂着笑,胡诌了个理由。
“无妨。起筷吧。”尹筱于他素来没什么脾气,知他素来如此,也不与他计较这种小事。
“还是皇兄殿中的厨娘手艺好,煮的东西都甚合我胃口,不像我屋里的,做的菜都分不清菜系。”他吃了几口,半是赞叹半是埋怨道。好吃是真好吃。但他对吃的并不讲究,自然也不在意他东院的厨娘做的究竟是什么菜系,说这话,无非是因为二人本来就没什么话可说。
至于尹筱设宴的因由他心里也多少有点数,今日之前,他以为会是因为那蛇。原本尹宴以为,他当夜,或者次日便会请他过来畅谈人生,也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埋什么药,一直没来找他麻烦,他以为这事便过去了。也是,不过是一个从穷乡僻野带回来的野丫头,确实不值得他来寻自己伤和气。
但偏偏,他以为这事翻篇的时候,尹筱找上他了。
他端了酒壶,给自己斟满,又给尹筱斟满,“自皇兄出宫,已有半年余没有和皇兄小酌了。先前皇兄回来,听说还忙着侯府的事,我也不便打扰。今日皇兄相邀,臣弟实在受宠若惊。”
二人碰杯,薄瓷叮咛作响,有酒水轻溅出来。
酒过三巡,尹筱才开口,“你的蛇,若是下面的人看不好,便养在竹居吧。有毒的就莫养了,竹居周围住的都是百姓,有毒的跑出去,伤了人也不好。”
尹宴灌了一口酒,沿着酒杯窥他。见尹筱神色平静,手上把玩着那只青花酒杯,不怒不愠。
烛灯泛黄,尹宴有些看不真切,待再想窥个究竟的时候,便对上了那双清冽的眸,幽深如冷泉,望不到底,月影从窗外照进来,泛着些冷光。
不同的是,往常这双眸看自己的时候,是带着些柔色的。尹宴暗忖,兄友弟恭,不装了么。他嘴角生出一抹讥笑来。
竹居,当年接他回明城时,眼前人明面上说是庄帝赐给他的府邸,这么多年过了,这府邸也没更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