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凉薄无情,扰的满枝残叶簌簌作响,空气中浓稠的苦味还未消失殆尽,笼子里的乌鸦吱哇乱叫,似乎被自己禁锢在这里很不满意。
同床上那具她捡来的尸体一样,睡了几天几夜还在哼哧哼哧地叫,虽说醒不了,但就是招人烦。
刘湘玉的眼神略过他受伤的双腿,在胸口处少了一块肉的地方有过短暂停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一眼便落荒而逃,又心不在焉地对着那张缠满绷带的脸发呆。
“师父,他还能不能走路了?”
阿丑的师父是个形容潦草的瘦小老头,杂草似的头发从来不打理,穿着的是从隔壁山头乱葬岗上的死人扒下来的衣服。
老头吃起东西来嘴巴一努一努的,他吸溜一口喝完肉汤,嫌弃道:“阿丑,你医术差也就算了,连同做的东西都一股子苦味。”
“走路,走什么走,能活着就不错了,真不知道你给我找了个什么麻烦,你瞅瞅,这样的活下来也是个废人了,就算能走路也是个瘸子,眼睛也瞎了,还是个哑巴。”
“看不见走不了的,赶紧送走,屁活干不了,要他做什么?”
炮仗似密集的话脱口而出,老头对刘湘玉捡回来的这人很不满意,不说用光了他大量的药材,还一直醒不了,导致自己在徒弟面前夸下三天就能醒的海口落空,因此格外没有面子。
“瞧他身上穿的必非凡品,等他醒了不愁没有吃喝了。”刘湘玉淡淡一句话堵住了那馋嘴的老头,他不赞同地摇头,十分虚伪道:“小小年纪不学好,不过咱们这房子也该翻新了。”
“你为什么不出山?治病医人也是叫他们上山,每次来人还总是蒙着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老头不正经道:“凡事总被多情恼,他们找我报恩怎么办?我可不想做活菩萨。”
凡事总被多情恼,这是阿丑的师父这几日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刘湘玉总觉得他在嘲讽着什么。
阿丑从未出过深山,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从这座山头翻到隔壁的山头,刘湘玉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小满,或许自己会是她身边的一位侍女。
虚幻的十七年并未让刘湘玉沉沦进去,她有自己的意识,有自己的思想,甚至大多时候,她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的。
可也总有些东西无法避免,比如阿丑面对山下来客的眼神时下意识的躲避,她会因为小孩子的两声取笑便散着头发常年遮盖自己的丑陋,她心地善良到第一时间在自己的身上找问题。
但刘湘玉不会,她会觉得这都是别人的狭隘和偏见,而这些负面的指责对她而言无关痛痒,大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精神状态。
刘湘玉不觉得这张脸丑,她会将自己的头发都别再耳后,露出一张完整的脸,哪怕有人说她可怕也全然不在乎。
有人说她长这么丑还不懂得遮掩是不知廉耻。
阿丑会羞愧的低下头,好声好气地道歉。
刘湘玉会直接浇他一身的苦药水,叫他喝水都如同在饮黄连。她很想这样出口气,但阿丑仿佛是个没有自己个性的面团,别人说什么她就是什么,圆的扁的,她如何都可以。
因此刘湘玉也时常憋屈。
阿丑十分聪慧,但也仅限于医术,但刘湘玉不是,她曾在无数彻夜难眠的晚上扎头背医术学针灸,可总在第二天便忘得干净。
对于脉象,在她这里只有两种结果,那便是跳着的和不跳的。
刘湘玉便想到了自己赵无名初次见面时便诓他自己会医术,由此拆穿了这只狐狸的恶趣味。
自己被困在这里,不知道赵无名怎样了。
刘湘玉只希望夜宴开始后他能发现自己不见了。
她幽幽地叹口气,到底想不通小满是什么意思,还有隐岐,又为何让自己杀了小满,他说小满是凶手,可他之前分明叫自己在小满的帮助下找到凶手。
刘湘玉对隐岐很是厌烦。
以至于这样面无表情的冷脸出现在阿丑的脸上有些骇人。
“阿弥陀佛,你这一脸凶神恶煞的是要吃人啊?”
老头又开始盘佛珠,这个时候倒显得沉稳了许多。
阿丑的师父从前也是位得道高僧来着,只是不小心得罪了权贵,引得整个寺院被牵连斩杀,那孬人坏得很,偏偏只留了他一个。
老头说到这些的时候总是乐呵呵的,刘湘玉一时分不清他是在逗耍自己还是真的疯过了头。
“那你为什么不去死,这样活着,不痛苦吗?”
话一出口,刘湘玉便后悔了。
“死了并不会结束,罪恶也不会消除,反正我都这样了,还怕那修罗地狱不成,等我晚些时候再去,再去赔罪。”
“但我还不想死呢。”老头又笑眯眯地灌了一大口酒,他看向床上那难缠的病人,脸一黑又翻箱倒柜地寻前几日挖来的药材。
世界归于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