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中血水深浓,腥气刺鼻,已是令人闻之欲呕。然而更可怕的是那些尸体,他们全身的血肉像是被什么吸食殆尽,只剩下一层皱巴巴的皮囊和一根根隐隐可见的森森白骨,死状可怖凄惨。此时百十来具面目全非的残躯挤攘在潭水中,真真是炼狱一般的景象。
而潭底也不知放着什么,潭中“咕嘟咕嘟”地直往上冒着血泡,仿佛煮沸了一般。随着血泡“啵”地一声爆裂开来,便有丝丝缕缕的血气飘到空中,萦绕在紫红的珠子四周,随后被珠子尽数吸收。那珠子每吸纳一缕,珠内的红芒便盛上一分。
扶玉只看了一眼便慌张地收回目光,可仅是一眼,她也看到了,那些辨别不出模样的脸上是怎样的痛苦与恐惧。
她浑身颤抖,四肢冰冷至极,下意识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到底要做什么?薛家村的人,都被他杀了?而她,真的能敌得过他?她若是冲了上去,是不是也会死在那水潭里?她真的有冲上去的必要吗?此时的她又能救到谁呢?倒不如就此离开,等与师兄师姐汇合,再一起对敌也不迟。
看着眼前诡异可怖的景象,扶玉心中止不住的恐惧,思绪百转,有一瞬间几乎想要拔腿逃走。
可很快,她便冷静下来,不可以,她不能逃,她若是就此逃了,她还怎么和师兄师姐一起游历世间?况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必定会不断遇到危险,她不能总是依赖师兄师姐。不论如何,她也要去试一试,倘若真的不是他的敌手,她再寻机逃走也不迟。
扶玉刚打定主意,便听山洞内传出一阵低低的咳嗽,随后便是一声嘶哑的喝骂:“你这个畜生!”
扶玉立刻反应过来:还有人活着!
她再次将目光投入山洞,努力不去看潭中的惨烈景象,试图找出那个还活着的人。她想:至少将他一人救出也是好的。
可她在仅有的视线里并未看到任何人的身影,而黑衣人此时却动了,他转过身,面向着山洞右侧,嗤笑一声:“老东西,命可真硬,不过也好,你且好好看着,看着你的族人如何因为你们的无能而死去,看着你们的薛元鼎如何为我所用。便是薛元泉下有知,也必定恼恨自己的后人竟无能到这种地步,不仅修行方法失传,连法宝也只剩下了这唯一的薛元鼎。如今连族人,也只剩下你一个活着了。”
“你……你……你这个禽兽!咳咳……老天不会放过你,你一定会遭报应!自食恶果!”那声音十分苍老,更是愤怒无比,只是说得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咽气。
黑衣人闻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讥讽道:“倘若当真有报应,早该在十多年前就应了。强者为刀俎,弱者为鱼肉,本就是世间的法则,你若是要怨,就去怨这不公的世道,怨自己是个无能的弱者。”
扶玉听在一旁震惊不已,薛元鼎?难道薛家村竟是四百多年前的大侠薛元的后代?
她曾在《元洲录》上看到过,四百多年前,薛元大侠曾得了一口奇特的古鼎,鼎上可幻出万千异兽,极为不凡。后薛元大侠又数度将这口古鼎重新铸造,并将其命名为薛元鼎。百年间薛元大侠纵横南北,此鼎也树有颇高的威名。只是后来薛元大侠不知为何遁出尘世,退隐山林,不知所踪。
震惊之余,却听黑衣人再度开口:“如今已亲眼让你看到这薛元鼎是如何为我所破,接下来就该让你亲自品尝一下这薛元鼎的威力了。”
只见他抬手一拍薛元鼎,薛元鼎立即旋飞至血潭上方,飘浮在半空中,而鼎上异兽好似活过来一般,一个个张牙舞爪,展翅翱翔,隐隐约约间,似乎还能听到一阵阵的咆哮怒吼。
扶玉见他已是打算动手,顿时神色一凛,再顾不得其他,急忙提剑飞身上前。
但那黑衣人动作极快,扶玉刚入山洞,黑衣人已从地上提起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扬手便将他扔进了薛元鼎。
霎那间,薛元鼎光芒潋滟,无数猛禽从鼎壁浮透而出,旋即尽数扑入鼎中,那老者甚至连一声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便已化成了一滩血水。少顷,血水蒸腾而起,化作丝丝缕缕的血气,再次被紫红的珠子吸收。
扶玉脸色惨白,登时怔在原地,双脚仿佛重逾千斤,竟是动也不能动。
黑衣人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他转身盯着扶玉,目光毫无温度,声音更是冰冷:“你是何人。”
扶玉沉默着,并未回答。她只是看着他,想将他的模样刻入脑海,也好日后找他寻仇。从方才的速度来判断,她知道此人的修为绝对在她之上。
可扶玉看了一眼,只觉十分奇怪,虽然是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但五官显得格外的僵硬与怪异,仿佛不是天然生成,而是人为拼凑而成。
念及此,扶玉即刻反应过来,易容!这张脸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黑衣人面无表情,他一双眸子紧盯着扶玉手中的银色长剑,缓缓吐出两个字:“雪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