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仪醒来时在家里,祖母心疼得直掉泪。
“我姜家是苦命短的,先是你爹爹,你兄长,今日竟又烧到仪丫头这里了!”
姜竹仪睁开眼,被老太太抱在怀里,哭个不住。
相互安慰了一会,说了贴心窝的话,姜竹仪忽然想到,当初她从石窑中出来时,那个满怀药香的冰凉怀抱。便问:“孙女如何出的春韵堂,祖母可知?”
老太太让福华在水盆里绞了帕子,她一边为竹仪拭脸,一边道,“多亏容公子相助。”
“双禄回来报给我说,当时容公子于他一起到春韵堂,就见火光冲天,便知是走水了。堂中四周俱是烟气,他连半点路也看不清楚,即便有瓷窑的舆图,也是原地回旋。好在容公子将舆图拿去,只瞧了一会,便像脑中有方向似的,找到你在的那处石窑。”
姜竹仪听罢讶异。她想起,父亲曾说作画也需打形做样,落笔前需在脑中照刻真实拟画出样貌,容檀许是也有这样的天赋。
“他的伤还没……”因呛入了过多的烟气,姜竹仪心下一急,便止不住地咳嗽。
“姑娘放心,方才已让郎中重新给容公子包扎了。”福华心疼地为姜竹仪抚平了气,一边凑近低声道,“今日惹乱的两个孩子,一个没瞧住逃了,一个捉了正关在家里仓廪命人严审,太太还不知此事。”
姜老太君有心下痞之症,平日需得勿忧勿躁,故此福华也只是将今日所经之事含糊大概地报给老太君,好叫她放心。
闻言,姜竹仪微皱眉,挣扎起身,朝祖母微笑道:“祖母,孙女想吃您做的酥酪了。”
老太太没料到姜竹仪突然说这话,但是既是孙女所提,她便要尽心满足。
“好好,祖母给你做。”她起身,一旁的贴身丫鬟立刻扶起她,随她一同往小厨房走去。
支开了祖母,姜竹仪略疲惫地开口:“说罢。那孩子可有说自己经谁指使?”
福华诧异:“真让姑娘说准了,男孩说是有人给了他们碎银,让他们一个在瓷行门前点火,一个去插门。姑娘是如何想到的?”
“姜家的钱款都在府库,春韵堂前厅除了瓷货,没有其他。那孩童显然是提前打点过的,不然不会知晓我身在何处。而他们若是为了偷来瓷货转卖,大可不必费尽周折。瓷货运输的时候才是最容易下手的,所以他们引你们去门口,独留我一人,其中原因只是为了要对我下手。”
她道:“将那孩子放了罢。”
福华心下一急:“姑娘,怎能放了他?他对下了死手,你怎还——”
“他既是受人指使,说明幕后之人已做好万全之策掩盖自己。即使押着着那孩子,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他们要钱大抵也是为了贴补家用无奈之举。让小厨房送饭进去,待他们吃毕就放走罢。”
“至于下死手——与其说幕后的人是为杀了我,不如说,是为了毁掉我正在烧的那批瓷货。”
福华将放温的米粥端至姜竹仪嘴边,问道:“姑娘是说,是定州来的那些瓷商……”
姜竹仪点点头,粥微甜,放了冰糖和桂花碎:“幕后之人应当很熟悉烧瓷的流程。”
“我烧的这一批是王家订的甜白单色釉,只能一次烧制成型,无法复烧,如若复烧,虽能成型,但无法达到甜白釉本身的纯度。”
“商贾之争,自古如此。”姜竹仪手中的白瓷汤匙滑入碗中,慢慢下沉,“父亲与我说过,同行竞业,若非共利,便犹水与火,不得并盛。”
月华如水,夜市已合,姜竹仪觉己已恢复大半,她避开福华,悄悄起身。
她走向马棚牵马,她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瓷行,她想知道,这场大火究竟烧毁多少数量的瓷胚。
“不要去。”
她刚走到门前,忽听身后男人的声音响起。
姜竹仪转过身,抬眸看他。
容檀立于月色之下,溶溶月光明晃晃地落在雪地里,显得他整个人越发单薄而冷峻。
他的伤势明显没有福华说的那样轻松。他修长的手掌如今缠绕洁白纱布,血迹已隐隐透过布带渗入过来,狰狞可怖。
他手心秉烛,残火如豆,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增添几丝暖意。
姜竹仪听见自己说:“为何拦我?”
她的声音一贯很柔,但如今并不平静,甚至有些愠怒。
容檀垂下眼睫,轻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
容檀的神色有些复杂,他眼前浮现春韵堂起火的那幅景象。
满堂洁白瓷胚俱已烧毁,唯一幸存的,恐怕只有姜竹仪所在那处石窑中的瓷器了。
见容檀避而不谈,她心下了然,语气微软了下来:“我所在石窑之外,可还有未损的瓷胚?”
她叹息一声,对上容檀那双眼:“那时火势冲天,瓷胚俱在堂中晾晒,如若能有几件剩余,已是万幸。即使俱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