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程妤漫步茶山,目之所及,蜿蜒曲折,绿树成荫。微风徐徐,裹挟着雨后泥土的芳香以及茶叶的清香,令她沉闷压抑的心情如夜间绽放的昙花,舒展开来。
她登于茶山最高处,眺望这如泼墨山水画般磅礴大气的景色。远处烟波缭绕,高耸入云的山峰,唤五虎山,因形似五虎盘踞而得名,底下一条乌龙江相接蔓延,水波不兴,滋润着江峡两岸,养育着这一方水土人文。
此地乃是福州闽县,依山傍水,不但盛产茶叶还是官盐开采地,是一块富饶美丽、物产丰富的宝地。
可就在这得天独厚的环境下,程家这百亩茶山,连五斤二级茶也凑不出来,要知道,茶叶分五级:极品、特级、一级、二级、三级。
程妤徒步登爬整座茶山,一通研究与系统查验,发现原来这程宗甫和程宗旺为了节省银两,不惜用了最次等的肥料浇灌,这才导致土壤酸化,使茶叶的品质一落千丈,而且因缺乏管理,许多茶树已经患了叶枯病,枯了大半。
程妤只觉心中在滴血,这样好的茶园,竟被胡乱造作成这样,真是暴殄天物,不可原谅!
她还在兀自生着闷气,思考着怎么挽救这片茶山时,突然一名小婢女行色匆匆,踏步而来,高喊:“大姑娘,大姑娘,有要事相报!”
见人言辞如此着急,心中想着定是大事,原先她也要下山去找管理茶园的管事盘问,索性让素蛾扶自己下山去。
两人到半山腰而遇,那名婢女凑耳回道:“大姑娘,夫人说婚事不成,那公子又悔了!”
“悔了?可是为何?”
婢女摇头,“不知,夫人只说让姑娘赶紧回去商议。”
“好,我随你去。”
程妤蹙眉,她今晨方睡醒时,程大夫人就遣人来禀报,说她那表舅的义子二话不说就应下了,这才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就反悔了,只怕不是二房三房的手笔就是那义子有什么隐情。
心中陡然升起团团迷雾,她随着婢女下了山。
才出茶园,就见不远处的凉亭内传来争吵声,她停步望去。
“小郎君怎这般不要脸面?我说了没钱就是没钱,你便是跪下我也没钱。”
“李管事,小生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敢来叨扰您,您就见在您与我父亲昔日同窗的情分上,借我五十两银。待我赎回妹妹,一定会想法子将银钱还给您的。”
“别说五十两了,我就是连十个铜板也拿不出来,小郎君就别再为难我了。”
这话说得极其辱人,程妤本着爱吃瓜的性子,插手了此事,“这是怎么了?”
李管事瞧见程妤,哟了声,连忙下腰回道:“大姑娘安好,没什么大事,就是来了个打秋风的亲戚而已。”
程妤垂眸看去,那人半躬着身子,垂着头,乌黑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看不清眼底的情绪,白皙的脸颊上一抹绯红,似是羞愧之色。许是被女眷盯着,他有些不自在,一只手攥着衣裾用力地揉捏着,那被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很快就出现了皱褶。
“郎君可是要借银两?”程妤问。
那人轻轻点了头,小声说了句“是”。
“不知郎君是要借多少?作何用?”程妤又问。
那人身型一顿,缓缓直起身子,抬眸看向程妤,登时瞳孔一缩,眼前人明眸皓齿,仪态万方,虽扑了粉,但难掩病容,竟有一种雪姑飞花的感觉。
那人见他晃神,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方意识到自己失了礼,于是连忙抬手行了交叉礼,轻声道:“小生姓陆,单名一个潜字,因登京春闱时被人劫了银两,不得已返还家中,结果发现妹妹被人掳走,如今急需五十两赎金,因此来向李管事借钱。”
“原来如此。”程妤目光上下打量陆潜,身量清瘦,肩背挺直,虽着布衣,却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他眉眼如画,眸子深邃如深海中被光束照耀的明珠,隐隐闪着微光,令人有一种沧海遗珠的错觉。
她心下恻隐,正愈开口,李管事却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大姑娘,万万不能淌这趟浑水啊。他父母双亡,除了一个八岁的妹妹相依为命,旁的家人是一个也没有,而他手无缚鸡之力,除了会读书,其余的什么也不会,要他凑齐五十两,那还不知何年何月呢。更何况咱家现在这光景,五十两也不是小数啊。”
程妤旁的都没听进去,只听见父母双亡和妹妹相依为命,或许这人可以助她破局。
她没管李管事,使了个眼色让素蛾去打听,对着陆潜道:“人命关天,郎君随我去取吧。”
说完程妤就转身离去,留下陆潜愣在原地。
“还发甚呆?大姑娘要借你银两,还不快去。”
“有劳了。”陆潜拜别李管事,提起依靠在旁的书箱,往后一甩背牢了,疾步如飞地跟了上去。
不过半盏茶时间。
程妤就将陆潜带入西厢房的正厅,她先是寒暄几句,唤人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