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上课铃声悠悠扬扬,赶在收尾的一两秒,张老师进门之前,巩桐左手边飞过一抹极其灵敏的人影,旋风一般。
继而,那个女同学弓腰趴在桌子上,拍着胸脯喘着粗气感慨:“好险,差一丢丢被老张逮个正着。”
赫然是她胆大包天,趁老师离开的间隙出去放了个风,又踩准时间点进的教室。
巩桐鬼使神差地浮想联翩,冒出一连串问号:江奕白在哪个班?
离十三班近吗?
他火急火燎,一路狂奔回班上,是不是也会像她这般气喘吁吁?
运气会不会再差一点,撞到老师的枪口上?
巩桐的脑袋不由朝右侧偏去,直接对上了一双睁成了黑葡萄,充盈好奇的大眼睛。
间隔一条过道,一位高马尾上绑着黑色蝴蝶结,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女生冲她挥手打招呼:“嗨,新同学!”
巩桐唇角跟着弯出了弧度,轻轻点了点下巴,直觉她笑起来的模样比较熟悉。
张老师带着课本和保温杯走上了讲台,低头翻书。
女生精准抓住足以忽略不计的瞬间,在抽屉中掏出一杯奶茶,身体一斜胳膊一伸,眼疾手快地放到她桌角。
巩桐视线在奶茶上仓促转了一圈,认出来源是避风塘。
她再度移向女生时,后者已然找出一本书,有模有样读了起来。
好似她刚才开的小差纯粹是巩桐的视觉系统出现了纰漏。
张老师厚重眼镜后方,那双如同瑞士名表般犀利准确的眼睛抬了起来,来回扫视下方,巩桐肯定在射程范围以内。
她赶忙咽下一句滚到嗓子眼的“谢谢”,学着那个女生,乖乖埋下脑袋,背诵古诗词。
三中的早读课和第一节课连上,久违的下课铃声打响,大家纷纷起身走出教室,去操场参加开学典礼。
巩桐得以自由,第一时间转向那个女生,客气地说:“谢谢你的奶茶。”
“谢什么,我妈是开奶茶店的。”女生热情地缩短过道的距离,挽住她的胳膊,和她一块朝外面挤。
留在乡镇上的同龄人大部分不爱读书,都是吃喝玩乐的一把好手,巩桐对那些无感,从前偏爱做一尾飘荡在大江大河上的孤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自然也不会搭理她。
她少有和如此活泼开朗的同学相处过,偏偏来到三中的第一天,接触最多的赵柯和女生都是这般不讲礼,自来熟的性格,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学校门口那家避风塘,你去过没?”女生约莫是个话痨,嘴巴一刻也停不下来,“下午放学带你去溜一圈。”
听见“避风塘”这个因为一个人,染上了别致色彩的地名,巩桐耷拉的眼睫扇了扇。
她仔细看了一眼女生的面部轮廓,难怪先前会觉得她眼熟,笑起来的样子和避风塘老板娘有七八分相像。
“我去过。”巩桐回话的声量莫名其妙放得极低,仿佛袒露曾经涉足过那家店面,就是在袒露曾经和一位少年有过交集。
那是她想为之珍视的,一个人的惊心动魄和心花怒放。
这些细腻而敏感的心思,女生毫无所查,大咧咧地回:“操场去过没?我带你去啊。”
全校上万名师生一窝蜂地往操场涌,主要的几条道路可想而知的拥挤,尤其是每栋楼的楼道,堵得水泄不通。
要是换作以往,巩桐一个人会安静地站在角落,等到最后,大家走得差不多了,才不徐不疾地下去。
偏偏眼下有女生引路,她受不了一分半毫的堵塞等待,强有力拉住巩桐,在浩浩人群中冲锋陷阵。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下楼道,女生牵着她拐去了一条不起眼的岔路,兴奋地解释:“那边可以抄近路,我看赵柯他们几个男的走过。”
女生自我介绍叫“宁筱萌”,一路上不断在叽叽喳喳,介绍这座百年名校的风土人情。
巩桐迈入校园不到半天,着实陌生,的确需要她的引导。
高二教学楼位置偏,离操场最远,饶是抄近路都要花上几分钟,两人走了一段,巩桐接收到不少过路校友的交谈声:
“看到江奕白了吗?他们不是很爱走这边吗?”
“没啊。”
“肯定在后面,他不踩点谁踩点?”
“听说他早读课又是卡着上课铃进的教室,还比他们班主任晚了几步,班主任黑着脸堵在门口,啧他明天要不要再来晚一点,你猜他怎么回的?”
“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那个同学迫切地催促,巩桐默默竖起了耳朵,替他捏一把汗。
“江奕白特听话地说记住了您老的谆谆教诲,明天一定。”
巩桐清凌凌的鹿眼瞪圆了不少,不敢想象怎么会有学生,敢以调侃的方式挑战老师,这种事情要是落在她头上,她指不定会吓到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