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回来了...”
“还带了个...小孩。”
沈闻安的脑袋“嗡——”的一声，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纱，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视线聚焦点也跟着动荡起来，只有耳廓里李奶奶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
小王回来了。
小王回来了。
小王....
沈闻安很想自我欺骗，但李奶奶的眼神和表情，都让所有的一切无所遁形。
老人们口中的小王，是在沈闻安小时候，离开的不怎么体面的，
亲生母亲。
“你说什么！”
爷爷的声音骤然增大，刚才温馨的氛围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愤怒：“她还回来干什么！她还想干什么！”
“你别这么大声！”
爷爷的话音刚落，李奶奶就上前着急忙慌地拍了两下他的胳膊，眼神还不由自主地朝楼上的方向看了看，似乎似怕被人听到似的：
“待会儿把人招下来了！你还想让那个疯子像那年一样再闹一次？”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李奶奶的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窘迫，小心翼翼地看向沈闻安。
沈闻安屏住呼吸，胸口像是坠着一块大石头。
她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来向李奶奶表示自己没事，因为记忆像是汹涌的潮水，不停歇地涌上来。
卧室床上痛苦□□的父亲，因为愤怒而呼吸急促的爷爷奶奶，满地的玻璃碎屑，以及满脸泪水近乎癫狂的母亲。
沈闻安一直以为，这样的场景是不会在她的人生中出现第二次的。
爷爷显然也是想起了过去那颇为不堪的场景，眉间依旧紧蹙，但是却没再说话，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
还是奶奶，用颤颤巍巍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你刚刚说，她还带了个小孩？”
沈闻安也抬起眼看向李奶奶，后者眼神逃避地转了两圈，声音压得更低，似乎是不好意思开口似的：
“估计是她，后面生的那个儿子，听她话里的意思，是知道安安毕了业找到工作了，想让她...让她帮衬她弟弟一把。”
沈闻安被这话惊到，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身旁的奶奶更是一时间梗住，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胸膛里像是藏着一把破旧的风箱，刚刚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庞也蒙上一层惨白：
“她，她！！她这个女人，我！我...”
“奶奶！”
沈闻安这下也顾不上别的，连忙上前搀住奶奶摇摇欲坠的身躯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您的身体可不能生气！”
一旁的爷爷也连忙凑过来，从包里拿出水杯拧开递到奶奶的唇边。
趁着老人喝水的功夫，李奶奶才扯着沈闻安的袖子把人拉到一旁，低声道：“我就是怕你奶奶的身体，本来是想到医院去和你们说的，也是巧了，她今天刚出现，你们就回来了！哎，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闻安抿着嘴，没说话。
李奶奶见她这个样子，心中也不是滋味。老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沈闻安家里的，还不是普通的家务事，她一个刚毕业的小女孩，刚刚处理完老人的身体，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还面对这些呢？
李奶奶想到这，叹了口气：“我想着，你要不先把你爷爷奶奶带到你那里住一段时间，算是避开，你那个地方...又不知道。”
李奶奶的话里有些含糊，没说名字，也没说身份，但沈闻安明白她的意思，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
“我们不出现，她就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一天天的闹，到时候再影响到你们...”
老人看着面前这个不过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眸间更是心疼：“你是好孩子，我们都知道，但你奶奶才刚出院，不能受刺激，你也要为她考虑，至于....你就放心，我们楼上楼下和你爷爷奶奶都是多少年的朋友了，还会怕她在这闹，到时候你们不出现，她闹上几天估计也就走了。”
沈闻安听完李奶奶的话，又转过头去看坐在长椅上正捂着胸口细细地喘气的奶奶，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不说这个话！”
李奶奶拍了她两下，便转身往楼道里走边说到：“那你们就快，我上去帮你们看着她。”
楼道门被拉开的一瞬间，沈闻安似乎听到从楼上传上的女人的呼呵声，但很快门关上，那个熟悉且陌生的声音又被掩藏了起来。
刚刚她和李奶奶说话的时候爷爷也听了一些，再加上现在的情况也不需要沈闻安过多解释什么，三个人将行李归拢了一下提在手上，顺着刚才回来的路往小区大门走去。
没人说话，是有一片寂静的沉默，沈闻安只觉得整个人都沉重起来，抬不起脚，也挺不起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