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娇(一)(1 / 3)

“娘,女儿不想嫁他。”

月色透过纱窗投射进来,照亮了一室的静谧,令室内不再是滴墨般的暗。

少许的片刻光亮,好似给了怯懦不决的沈玉娇一点点的勇气,将积攒在心中好几日,辗转徘徊于唇间不敢轻易说出口的话,借着夜色的遮掩,小小声的,终于宣之于口了。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背对着她躺在外侧床边的妇人,忐忑不安,却满怀希翼地等待着,心里是既混乱又害怕。

半刻钟的等待,是漫长而备受折磨的安静。

突然就觉得好像期待了就有回应的自己特别可笑,沈玉娇在沸水里滚烫煎熬的一颗心,慢慢地凉却了下来。

然而,以为不会有回应的人,却轻轻地动了动身子。

沈玉娇像是惊弓之鸟般,吓得瑟缩着身子,飞快地闭上双眼假装睡觉,耳朵却又忍不住高高竖起,仔细听着动静。

不一会儿,外侧的妇人像是刚刚醒来,小小地发出几息憨呼,似梦似醒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含糊的懒音:“嗯?”

她的声音惺忪:“你说什么?”

这是没听清她刚才说的话吗?还是压根就没有听见?

沈玉娇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没什么。”她轻声呢喃道。

妇人却已开始打起了小小的呼噜。

“你娘说谎,她明明什么都听见了。”骆音懒洋洋地躺在沈玉娇的左眼里,摇头叹道。

沈玉娇偷偷地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母亲的后脑勺,舌尖莫名苦涩,皱了皱有些发酸的鼻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将不争气的眼泪,重又逼回了眼眶里。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沈氏一族在祖先的功劳簿上,躺得太久太久,太久了。早就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沈玉娇的父亲沈从文是当时门阀士族之一,沈氏嫡系一脉的长子长孙,母亲唐万苓更是大家世族精心培养的主母宗妇,二人的结合是士族内相互通婚,最大限度巩固势力和把控影响力的最佳选择。

作为他们的子女,如无例外,之后也将步上父母辈精心铺就安排好的人生道路。

而那个被选择的,从小就被娘亲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是永远压她一头的长姐沈芳。

沈芳生来形象姣好,貌美英气,个性爽朗明媚,待人处事落落大方,自信而洒脱。是连古板严肃的父亲,见到她也总能温柔几分的存在。

沈玉娇呢,作为老二,还没享受多久的父母疼爱,沈家的嫡长子便出生了。自然而然地,她便被挤到了角落。体弱多病又胆小懦弱,沈玉娇自认活得还没那姨娘出的庶女自由快活。

然而第一次被推到人前现眼,却是因着家族为沈芳定下一桩婚事。

沈芳不愿不从,以死相逼,甚至自爆已是与那去岁刚考上官的寒门小子私定了终身,更是不惜自毁声誉,扬言二人早已生米做了熟饭。

沈玉娇从小是被乳娘带大的,耳濡目染下,就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子。在她短暂而陈乏的生活岁月里,听得最多的,便是要听从父母的话,要温柔善良,长大了由父母安排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从此相夫教子。

沈玉娇以为的应该遵守的命运,突然被长姐嘴里挑战封建礼教的激烈反抗,和族中断定她的所谓的离经叛道的忤逆思想,给毫不留情地一拳掀翻了。

“你们给了我飞翔的翅膀,告诉我怎样才能飞得更高,什么才是看得更远。叫我尝尽了不被束缚的自由的滋味,现在却绑住了我的手脚,残忍而无情地要折断了我的羽翼,告诉我碰不得不许碰,之前种种,只是让我看看而已。”

“我偏不!”沈芳抓着一刀剪断的乌发,伸手高举在半空,斩钉截铁地吼道:“就是一死,我沈芳,也偏要得到!”

沈玉娇当时偷摸躲在窗外,长姐如此震撼人心的举动,和振聋发聩的宣誓,被她全然尽收眼底。

她望着沈芳身上散发的绚烂而夺目的光辉,听见自己心脏擂鼓般不断炸响,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那一刻,透过纱窗,沈芳在她心中的形象是前所未有的勇敢和高大,尽管她当时似懂非懂,并不十分明白,但她的跳动的心脏告诉她,长姐想要真正地为自己活着,并没有错。

沈芳说她要有自由选择,和决定自己的权利。

不想做心里只有家族的联姻傀儡,更不想做游荡在人世间的活-死-人,麻木不仁,继而了无生气。

沈玉娇觉得,这不是能用对错来评断的事。

但她想不明白,所以问母亲:“姐姐为何如此?”

什么叫做既然让她能看见,那就不许剥夺她势必要得到的心志?

“你姐姐是个自私的。”

唐万苓握着沈玉娇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年少无知,为了一点点无足轻重的情爱,宁愿抛弃从小优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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