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移开了视线。
她的声音轻而缓:“你们那个人魔祖先,随的是母姓。”
简而言之,那个从魔族里跑到人间,与人结合的魔头,入乡随俗,给自己取了个“蒋”姓。
“世道的运转,自古以来俱是强者为尊的权利游戏。与人类世界不同的是,不管是魔道还是异兽,能够孕育生命的母体,无一例外却是最珍贵,也是最受人敬仰的存在。”
沈玉娇默默地点头。
还有一点,便是母体在魔道也属于稀罕的程度,遑论是与人类的结合体能不能发生变异乃至觉醒天赋,都是一个概率的问题,而且还是极小极小极小的概率。
不知道蒋氏知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因为概率问题且族中从未出现过觉醒魔道基因的母体,一代一代混到现在,他们体内那点魔性已经少得微乎其微。
于是身体里人类本能占了上风,再加上天生环境造就的自负,和男尊女卑的封建思维,导致他们自大而狂妄地,随手就将族中的女婴当做收揽和巩固势力的工具。
毕竟,刻板的、傲慢的偏见,于古人来说,是根深蒂固的顽瘤。
骆音现在能确定的是,这个在大-清-洗中幸存的蒋氏后人,之所以如此不把女儿家当做人,是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魔有多重而多种多样多变的。
而魔之所以能为道,亦是要靠后天的修炼,并非先天就能得道的。
也就是说,若是你的修为不够,是不可能在万人丛中,一眼就判断得出孰强孰弱孰是孰非,就像唐万苓这样连资质都算不上的魔性,骆音肉眼便能看到,而她的母族却识别不出,因为他们体内的魔性比唐万苓还要弱,活着说并没有。
实乃朽木不可雕也,怪不得被自己的族人边缘化。
能逃过当年的大屠杀,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抬头望向沈玉娇的方向,骆音眯着眼,这孩子这一身显而易见,散都散不完的紫气,竟是从未被蒋氏的人着眼过。
她都不知该庆幸那不入流的蒋氏失去了能为所欲为的仰仗,还是该可惜了这样一个百年难遇的神赐天魔人,早早就被人迫害而亡。
“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骆音目光如炬,陡然转换了目标,冷声发出质问,她的视线穿透屋顶,直射斜挂在天边的云轮。
“是因为你发现无法摆布于吾,转而攻心为上,让吾产生负罪之感,从此之后俯首于你之下,甘愿受你差遣?”
骆音的声音依旧淡淡没有丝毫情感起伏:“当初为了灭掉吾,和你一起联手的那几个蠢货,知道吾不仅没死成,而你们已经奈何不了吾的事了吗?”
她都已经大人大量不做计较,因她也不是那么的无辜,两厢相抵,骆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作是一笔勾销了。
但是......得寸进尺的贱-人怎么就这么多呢!
三娘说得对,对待某些不要脸皮的无赖,就不能惯着。
骆音抿紧嘴,学着苗三娘平时发飙时的动作,双腿迈开与肩对宽,双手叉腰,瞪着那贼老天,放声开骂。
“你这撕吧碎烂的臭不要脸的完犊子,老娘做事,你也敢沾边!你怎么比那糊一脸猪屎的畜生还事儿多啊!”
骆音中气十足,气势如虹,几句话骂得那云轮晕头转向,惮压得她越缩越小,最后实在承受不住,直接隐没了去。
“嗤!”骆音哼了一声,一点也不尽兴,但因为学识有限,骂人的脏话储存不足,暂且放过不提。
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到村口老榕树下观摩那些大战几轮绝不带重复的婶娘婆子们骂街。
出了一口恶气,骆音转身的时候,双腿有些发软,方才那声怒吼,是她冲破了天道布下的层层壁垒,直接向对方发出的威慑,用尽了全力。
奈何她现今的肉身太过脆弱,才刚发完威,转眼差点就摔成了爬爬虾,到时候被冠上了虚张声势的嫌疑,岂非得不偿失?!
不行!最后一步的范儿,可千万不能垮掉!
她亲娘苗三娘说了:“吵架不就那么回事儿,一定不能虚,咬咬牙,埋头就是干!”
骆音撑着一副面无表情地端坐回白莲花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深觉回去还是得跟三娘多学几招,算算时间,也该十五了。
别人家是每逢初一十五,沐浴焚香,念佛祖吃斋饭,到了骆音这里,是一个月只有这两天能够吃肉,其他日子是一点荤腥都沾不得——而且还不是自愿的,完完全全被迫吃素。
真是气煞人也!
被骆音陡然外放的气势吓到,差点魂飞魄散的沈玉娇,悻悻然地拍了拍胸口,看着佝偻着腰身倚靠在莲蓬上、眼窝比初见时还要凹陷几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骇人气场的骆音,屏着呼吸也不敢随便开口,深怕被她眸中的杀气扫到。
神女大人此刻的眼神,可比她这许多年来,见过的形形色色的恶鬼还要恐怖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