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制香料,调制香料工序繁多,苏悠前些日子调香每天都忙到亥时,洗浴完便睡实在没有力气再动身,是以,大夫吩咐的一天三回的换药也只成了早一起换一趟。
到后来几天因闷热伤口开始发红溃烂,便干脆取了包裹的布条。许妈看着那封口未动的药膏,也是几次提醒她:“宫中伤药必是比民间的药效好,姑娘何不用太子殿下送来的药膏呢?”
苏悠低头不言,只是想起予良后来和她的说的话,他怕自己不肯收下,便道:“这伤药膏我们殿下在边关时常用,恢复快也不留疤。如今回京想来用不上了,便拿来给苏姑娘。”
然后便盯着那药膏,走神了好久。
他那样谨慎冷静之人,若非自己撕毁婚书并斥责他无用,他不会冒险去废太子与圣上作对,也不会被圣上贬去边关。
边关凶险,却一去四年。她看着手里的药膏,问出了郁结心中无数次的话:“许妈,你说他这四年是不是过得不好?”
四年很长,长到她不知多少个入夜都能梦见那个大雪天,他说再也不要与自己相见。
可眼下即便两人再次相见,即便他握着自己的手靠得很近,却比他说不再相见时,隔得还远。
苏悠恍惚间突然升起的心虚忽又随着他问出口的话,回了神。抬头回望他的目光,平淡地解释了一句:“殿下误会了,民女忙于制香,只是忘了而已。而且宁远候夫人也曾赠民女好些药膏,混在一起,实在难辨出殿下的药膏是哪个。”
“是么。”那眸色变得晦暗不明,被握着的手腕陡然被松开,随即唇角边一点点勾起了笑意,就连话语里也带着些暗嘲,“看来苏姑娘这四年,过得也不怎么样,不然早该嫁入富商之家,相夫教子了。”
苏悠再次被他的话哽住。
她曾经确实扯了个大话,说自己一定会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一世无忧。如今四年过去,她仍然在汴京,成为了最狼狈的那个。
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偏了偏头,垂下手去将画卷收起,磨蹭了许久,才自嘲似的笑着回了一句:“民女八字不好,不敢与人相处,让殿下见笑了。”
她的笑实在难看,分明是极其苦的模样,却硬是扯出了笑容。
身后的人也默然一阵,忽是侧身面向窗外,嘴唇张合轻喃了一句:“到底是不敢,还是不想?”
苏悠手中的动作僵停在了那儿。
她已经无法辨清他今日这些话到底是何意,像是故意刺她,又像是……
“罢了,走吧。”那人倒先歇了气。
苏悠也当没听见他方才的话,将画卷放回了盒子里,拿上帷帽,准备要走:“殿下可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周沅往门外走,“苏姑娘还去不去申买铺子了?”
苏悠微愣:“殿下怎知……”
前面的人步子放缓,解释了一句:“旧案事宜的启帖原是在孤这儿,孤不在时少詹事一直代为处理。眼下你是最后一个买主,孤也该去为这些事做个审结……你走不走?”
方才冰冷的气氛,莫名就打破了。
若无其事的,两人还并肩走到了一起,只是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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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公的房铺由京兆府监理,可苏悠只在门口便被衙吏退了回来,告知她无门无路不能申买,需要去找保人拿引荐信。
原是官府处理那些被充公的房铺不能随便就出卖的,得需要有个引荐的保人,若是冒然前往,会被定个扰乱府衙之罪,不定还得吃板子。
赵六郎没来,苏悠只好作罢。
可她将将转身,周沅不知何时突然走近了,目光望向前方:“别急,等会儿。”
苏悠抬眸,便见予良上前与那衙吏说了些什么,慌得那衙吏下跪请礼:“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望殿下恕罪。”
听见叫罢礼,复又起身躬身前来引进正厅堂,再急跑去禀报内堂府尹。
苏悠站在那,大概猜出来周沅是想帮自己,她想了想还是道:“不敢劳烦殿下,民女还是过些日子再来。”
“你要等赵六郎?”周沅不待她答,直言道,“他忙着。”
不消片刻,府尹的副使便来了,定睛瞧了一眼座堂上的人,便疾步上前扑跪在地:“微臣京兆府副使张裕德,拜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来访,下官失迎,还请太子殿下治罪。”
周沅面容冷寂,看着下方跪着的人喊起,然后道:“孤来审结旧案。”
由太子审理的旧案,除了四年前那桩新政贪污案,当是没别的了。
张裕德恭恭敬敬地回道:“所有的卷宗在上月都交由少詹事大人重新审阅过了,昨日也已经让人送去了东宫,殿下繁忙想来还不曾查看,容微臣去拿府衙内的备留的卷宗。”
周沅道:“不必,你且将最后要审的拿来给孤看看。”
张裕德没反应过来,不太确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