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两口糖水出来,正瞧见厨房边上的一处葫芦藤边,一个老妈子阔袖子空垂两边,正预备抬手摘嫩芽。
老妈子不远处就是方才穆炜娮探看过的墙沿。
若不是这老妈子出现的如此不合时宜,此时此刻,穆炜娮就能趁厨房的下人们忙着吃东西的时候,悄悄踩着葫芦藤边上罗列着的柴木往厨房墙沿的高处爬,踩着高处的那扇小窗户沿,她能挪到方才那处墙沿上,那堵墙的背面有一棵矮树,就着那棵矮树爬下去,就能拐到费先生书房的墙根。
穆炜娮边估摸着,边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那摘嫩芽的老妈子。
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招呼,惊得她一激灵。
“张妈妈快别摘了,先来喝碗糖水。”
穆炜娮闻言拐到一边躲着,果然见那挡路的妈子进了厨房。
这个路线,早就在穆炜娮脑子里过了无数次了,今儿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妈妈们说了费先生在迎贵客,连夫人也跟着在前堂招呼,这机会简直千载难逢。
一切都非常顺利,穆炜娮顺着矮树回到地面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手掌有些剐蹭,衣服被磨了几个口子而已。
她片刻也没耽搁地到了费先生书房门口,匍匐在门前的花台底下。
她在书房外盘桓了有一刻钟,像只狩猎的饿鹰似的,打着兴奋战栗,眼睛利,耳朵尖。
这等偷偷摸摸的事情竟能这般让人热血沸腾。
她猫进书房,很快就找着了那个藏信的锦盒,揭开一看,空空如也。
她失望地蹲在书案一侧,皱了皱着眉头反复将那盒子查看了好几遍,确信是空盒无疑。
她泄气地从书房跑了出来,一路反复忆及先生书房的归置,想着自己迟早再来。
回到西厢的学堂理了理书卷,抬手正瞧见尹晔支着两个湿淋淋的袖口进来,想是又中了龙景岳的什么“阴招”了。
两人无话可说,穆炜娮提着装好书卷的竹箱,正要离去。
“没找到那信吧。”
穆炜娮身形一滞留,别过头,尹晔支开宽袖,在侧腰处左右扇着,从她身旁走过。
出了府,她很快就追上了尹晔。
“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没找到信?”
此话一出,穆炜娮自己倒愣了愣,又借着道:
“你怎么知道我去找信了?”
可惜穆炜娮还没问出个所以然,眼前一黑,就跟尹晔这个扫把星一起遭遇了龙景岳的那个“硬招”。
穆炜娮醒过来的时候,残落的天光遗留在目之所及处的微势仅能打亮不远处的窗牖边上的一根红线。
穆炜娮磕磕绊绊地朝那根红线走去,长睡才醒,两眼挂着一抹黑,不妨扳倒了脚下两把矮凳。
“别看了,是系着金纸的红线。”
幽暗处突兀的声音,吓得穆炜娮打了一哆嗦。
“喂,你躲在半边不吱声,装鬼啊!”
穆炜娮转身瞧见一团暗影移到了窗边,窗纸的咫尺处,是尹晔的半张脸。
“我们俩这是被绑了?”
穆炜娮盯着尹晔的半张脸,眼瞧着连着半张脸都快被愈发浓稠的夜色淹没,心里一怵,又再开口道。
还不等尹晔回答,外间一抹光亮越来越近带着缓慢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掏出钥匙解锁的声响,两人一动不动地等着门启开的那一刻。
来人手中提着一盏行灯,是个老妪。
入了房门,将行灯挂在房门边上的高架上,只言片语也无,抬脚又走了。
落锁的声音传来,穆炜娮别过头,眼瞧着尹晔拿下那站行灯,就这光亮,不紧不慢地点亮了周遭的几处烛台。
关押他俩的不过就是一处寻常的厢房,穆炜娮左瞧瞧右看看,就是没有吃的,她肚子咕咕直响,早知道今儿正事儿没做成,倒碰上个倒霉事儿,就该在费府厨房再把那糖水番薯多捞几碗。
穆炜娮可不比尹晔自来就跟常年坐禅的人一样,她可受不了长久的静默。
她见尹晔老是不搭话,挪了几步,抵着屏风露出一只眼睛瞧他。
他正坐在珠帘外的矮榻上,手上正摆弄着什么。
这小子真够装模作样的,两人都这个份儿上了,搞不好会被人贩子给卖了,他还端着那套男女授受不亲的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