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爱用“修身”两个字做文章,这母子俩倒是活学活用上了,做母亲的前脚刚效仿先帝赏了把“修身”扇给你,做儿子的飞快地打了先帝的脸,把先皇那块赏出去的“修身”牌匾踩在了地上,我怎么琢磨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母慈子孝”啊……”
娄文茵擒着牙签,话音尖刻,若有所思。
宫里送来的那张帖子在一屋子人的手里传了一圈儿之后才递到穆炜娮手里。
这是给我的帖子!哥嫂就罢了,两个侄儿还都看上了,比看自己的亲笔还随便!
穆炜娮飞快地从玚哥儿的手里夺了过来,顾不上翻白眼,就瞧见了“蹴鞠”两个字。
这个啊……
蹴鞠一度在东渌十分风靡,云起城中街头巷尾曾经到处都是击球的稚子,更遑论城中齐云社的比赛常常是座无虚席。
军中更是将蹴鞠作为一项“强军”的操练。
直到先帝柏渠禁止军中蹴鞠,隔年甚至赐了块“修身”的牌匾给齐云社的几个教头,就此齐云社关门歇业,一歇就是几十年。
东渌绵延了百年的击球之风渐渐褪去,如今城中只能偶尔见着几个干瘪的皮鞠被不知玩儿法的稚子抱在怀中。
“蹴鞠成功难尽言,消食健体得安眠,本来遵演神仙法,此妙千金不易传。”穆府的霄子辈也就瑞哥儿还算听过蹴鞠。
“瑞哥儿,让你别又乱翻些禁书,脑子胡记些乱七八糟的,嘴巴还管不住?”穆炜溗眉头一皱,斥道。
“得了吧,这帖子可是小皇帝给的,风向变啦,今儿还忌讳提蹴鞠,明儿费府学堂里的公子哥儿们就能一人拿个崭新的牛皮鞠瞎显摆!新皇帝要打老皇帝的脸,你年纪轻轻的,难道还帮着朝中御史台那些个老顽固去给小皇帝上反对的折子?我爱看蹴鞠,你们谁都不许反对,小皇帝英明着呢!”
穆炜溗冷哼了一声,道:
“你爱看看,别的我管不着,只这什么蹴鞠白打,我妹子不能去,皇上那边我自会应对,明儿就封了这府门,概不待客。”
“你凭什么不让她去?她踢得可漂亮了,况且这蹴鞠本就一□□体的千金方,踢两下没准还能多吃两口饭,你看她现在跟只鸟似的,一顿就几粒米。”
穆炜娮盯着自己还没入口的两粒米,由着哥嫂打嘴仗,思绪不留神飘到蹴鞠场上又被她死命拉了回来,记忆里的那圆鼓鼓的皮鞠让她心口疼。
“姑姑,你会蹴鞠?教教我和玚哥儿呗?”
穆霄瑞明白,他这位娄婶子,一张嘴厉害的很,轻易不夸人,得她一句“踢得漂亮”那恐怕是球头的水准了,他偷看过很多齐云社的布阵图,对蹴鞠充满了好奇。
“蹴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圆球?我前几日看常沅玩儿过,不就是用膝盖颠?我看他颠两下就气喘吁吁的……鸡崽子似的。”
穆霄玚一脸不屑,脑子却转得飞快,他确信穆府也是有皮鞠的,他一时间忘了在哪儿见过了。
“刚说这皇帝母子俩一个唱东一个唱西,想不到耳报快的还是常家人,人家小孩儿皮鞠都玩儿上了,我们还在这儿当忌讳不让人提呢?”
娄文茵再次白了她夫君一眼,心里的算盘却打了起来。
小皇帝单递个蹴鞠白打的帖子给穆炜娮是什么意思呢?
符太后赏了把制式不正的修身扇,已经算是表明了对穆炜娮的态度。
她嫁到常家怕是不太可能,娄文茵刚松了口气,怎么小皇帝倒记挂起她来了……
当年先帝禁蹴鞠的时候,小皇帝还没出生呢,他从哪里得知穆炜娮一身蹴鞠白打的本事呢?又为什么这样上心呢?
“耳报快的也不一定是常家人,常府那个未来的姑爷可比你这已经生养的妇人会带孩子。姓常的孩子、姓梅的孩子、姓柏的孩子……该封个孩子王给他当当。”
穆炜溗的话大半是从嘴角逼出来的,嘲讽的滋味可足了,说完瞄了穆炜娮一眼,筷子一放,朝着顿时哑口无言的娄文茵打了个响指,拐到内堂去了。
“我想起来府里那个皮鞠在哪儿了!”
玚哥儿拍筷子的模样跟他老子一模一样。
“在哪儿?”瑞哥儿也是一脸欢喜。
玚哥儿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姑姑,明明刚吃过饭却一脸馋相。
穆炜娮无可奈何地刮了这个好侄儿的鼻子一下。
“我那房间怕都被你偷偷翻遍了,去拿吧。”
两个孩子野马似地卷了出去,桌前留下了姑嫂俩。
午后阳光斜了斜,打在桌边那扇杨妃扑蝶的屏风上。
“就这屏风,还是当年你踢球赢来的,穆炜溗一颗黑心也是够硬的,能当着这扇屏风禁你的足。”
“嗨……二嫂多虑了,谁能禁得了姑奶奶的足啊……你那夫君也就撂狠话厉害。”
“啧……我这帮你说话呢,向着谁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