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恒私宅内,红儿整治了几个菜,为他三人上了酒,自行退下。
吴恒与斯黎你一杯我一杯,不用别人劝,都喝得上头。袁澄因在孝中不便饮酒,只闲坐饮一壶清茶。
也是他三人倒霉,都遇上不顺心的事儿。
这个想:“世事无常,我整付家业几乎全给了大伯,甘愿退守到老家来,原以为已是最坏的境况了,不想原来事情可以更坏。”
那个想:“我如今已近不惑,仍旧膝下空虚,家中娘子身体每况愈下,心爱的女人只能藏在外头,人都说我风流,不知我心中苦也。”
斯黎悲声说到:“我阿爹天天逼我上进,嫌我排不到头名,阿娘天天逼我相亲,我看中的小娘子她又绝计看不上,苦也。”
吴恒也斜着眼瞧他,道:“你这算什么,你还逃得脱,我早已经捆牢了。”
袁澄又给他盅子满上,也问:“你看上了谁?莫不是顾家小娘子?为兄跟你说,她成过亲,如今孀居,你娘必不肯的。”
“竟是个寡妇吗?袁大哥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莫不是自己看上她了。”斯黎伸手去抢酒壶,戏谑盯着袁澄,袁澄偏不答他,移了视线。
斯黎与吴恒喝到酩酊大醉,都趴在桌上睡着了,袁澄也倒在榻上。红儿轻手轻脚进来,给熏笼添了炭,又给每人搭上一床棉被,悄悄退了出去。
且不论别人。
顾观月没这些闲愁,她正应约与李修去青莲寺。
青莲寺一苦和尚,听李修总唠叨四娘的生意,荐了个好花匠。
顾观月得知有良师可求,连等了十几天,这日就带上自己养的两盆水仙花,加一份桃酥点心,直奔县城而去。
先至李府会齐李修。曹老安人等都在,小曹氏在里间与杏姐儿、芳儿剥板栗吃,见顾观月来,几人都笑着相迎。
顾观月细看小曹氏,见她起身时肚子已大如鼓,她不错眼地盯了许久,小曹氏知她好奇,就拉过她的手覆在肚子上:“正动呢,你摸摸。”
她便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也不敢多碰,离小曹氏远远地坐了。她两辈子都没经过生娃这件事,从来都怕孕妇不小心磕着碰着。
曹老安人和小曹氏一阵大笑,说:“到底是个小娘子呢,还是怕这个”。
这里寒暄过,顾观月给曹老安人留下一盆水仙、一包点心,她捧了另一盆水仙花,随李修出门。
到了青莲寺,小沙弥素青带他二人往一苦小院中去。顾观月与素青闲话:“小师父好似长高了些。”
素青笑得见牙不见眼,摸着光头说:“女施主好眼光,袁大郎前日还说我近半年长高了两寸呢。我还重了些,袁大朗说这样更威风。”
原来袁澄前日来拜会一苦,亲与素青丈量了身长。
顾观月看着素青肉嘟嘟的脸,笑道:“很是。”
及见面,一苦将一孔姓老翁引荐给他们。
顾观月细看,只见那老翁头发灰白,面上饱经风霜,说是五十来岁年纪,看着比李修还老相些,只一双眼睛精光烁烁,浑不似这个年龄的样子。
这孔老翁本是宝应县郊的农民,数十年前战乱之时逃荒到汴京一带,飘泊在外几十年,如今想要叶落归根,便回转家乡,寄身在青莲寺,接了寺里菜园、花木上的活。
自他来了,寺里花木长得更繁茂齐整,连寺后菜地都增了产量。
一苦与他闲聊,才知道他原为人做了十几年花匠,这才为他们牵线。
老翁原来存身的主家有些来历,他便颇为自矜,见顾观月年幼,也不甚热心。
李修察言观色,将桌上的水仙花往前推了推,笑对一苦说:“元娘小孩子家,没什么好物件伴手,给大师带了一盆水仙来。大师看这花怎样?”
一苦大师眼中闪过赞许,笑道:“小娘子有心了。我看这水仙种得极好,难得造型雅致,花朵繁茂。孔老头,你也看看?”
孔老翁自然早已看到,见他二人递话便接过来,对顾观月说:“小娘子这水仙花养得也算不错,用了些巧思,不妨讲讲如何养的。”
顾观月心里知道,这是一层考验,便一股脑把平时自己悟到的经验都说了:“我这几年侍弄花草,觉得种花一途,没有什么巧技,还在‘土、水、光、肥、病、虫’六个字。凡花木,生长之地各有不同,对土地疏密、肥力要求不同,有喜水的也有厌水的,有需要常晒太阳的,也有背阴方能滋长的,而病虫之害,有相同处,也有不同处。我们养花的人,就需要细心观察花木在这六个字上的不同之处,耐心照料,才得繁花盛开。”
孔老翁听她说到种花没有巧技,几不可见地正眼看她一瞬,又问:“这些感悟,种个三五年花也就都知道了。你便只说这水仙。”
顾观月见他还有所保留,笑道:“老丈说的很是。养花时日长了,道理谁都能说一些。您老多的是经验,我有的唯有‘用心’二字。像这水仙,白天多多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