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把自己买下时四儿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又心酸又喜悦。
四儿去了夫人屋里伺候,其余人去了少爷屋里伺候。
夫人旁边的姜嬷嬷——也就是那天的婆子亲自教了四儿几天规矩。
四儿学的又快又好,姜嬷嬷笑着说四儿是块玉料胚子,打磨以后一定能成为夫人的左膀右臂。
四儿却自嘲:姜嬷嬷这话的意思倒是说我是天生的奴才富贵命。
这些话四儿不敢跟嬷嬷说,嬷嬷老了,脸上的褶皱怎么藏都藏不住,明明语调沙哑每次呵斥下人时却是腰背挺直如雷贯耳,四儿怕她。
四儿自觉聪敏,对于那些人情世故虽不大懂但很会讨得夫人欢心就好。夫人出生富贵,穿的富贵,生的富贵,四儿不明白她为什么满面愁容。
每天夫人问丫鬟:“少爷喝药了吗。”
丫鬟说没有,夫人叹气。
每天夫人问丫鬟:“老爷回府了吗。”
丫鬟说没有,夫人又叹气。
四儿逗夫人开心,夫人起初会笑 ,后来只是摆摆手,道:“我乏了,四儿。”
四儿来了很久了,却从来没有见过少爷和老爷。
每次去问,姜嬷嬷也叹气,像夫人一般语重心长道:“夫人生的富贵,却也生的可怜。少爷身体羸弱,老爷许久未归,夫人一人守着这大宅子里,哎。”
四儿知道夫人悲伤,知道嬷嬷为夫人悲伤,但她却不觉得应该悲伤,有吃有喝,便已足矣,为何要因男人而悲,因男人而喜。
就像不懂夫人对老爷的感情,每次陪夫人守在桌边也是只觉困倦和不解。
“四儿,拿去热热吧。老爷说不定今夜会归。”
“是。”
空荡荡的桌子,夫人着一声红裳在暗夜醒目刺眼。
四儿将菜热了热,放在桌上。
站在夫人旁侧。
今夜桌上的饭菜已经换了三轮,热了三道。
四儿瞧夫人脸上愈渐憔悴,夫人应该是饿的,但饿又为什么不吃?
府内的灯都已经灭了,守夜的丫鬟都已经偷懒睡着了。夫人随意夹了一筷子,咽了一口道;“饱了。四儿,扶我回房。”
四儿扶夫人回房,夫人脱了外袍,没了外头的大红大紫,里头只着一身白衣,四儿看夫人全然没了白天的气派模样,她浑身干瘦,烛光下的细纹愈加明显。
四儿离开夫人的房间,掌灯走在外头空荡荡的小路,心里也是空荡荡的。她守着夫人,可是夫人只当她是一个画着滑稽眼妆的丑角是个讨人欢心的玩意儿,她守着宅子,宅子却没有任何属于她的东西。
她是一个被卖来的过路人,匆匆的来,以后大概也会匆匆的走。
想着想着,竟不自觉走进一个梅花园。连平日走的路居然都忘了,姜嬷嬷还夸她聪颖,呵。
但是这梅花实在美,四儿忍不住靠近,在这冬季,梅便是最靓丽活的最出彩的景色了吧。
四儿手触摸梅花的花瓣,天上又开始下雪了。纷纷扬扬落在四儿头顶,四儿冷,四儿想折一支带回去。手触摸时又停了下来。
大概会被嬷嬷骂吧。四儿手停了下来,缩了缩脖子,冷,回去吧。回去我那破了窗户洞的小屋子。
四儿走了,屋内的少年没有睡,若是她不必那么专注,便可以看到失眠的少年正盯着她那双带着希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