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也不可能进得来。”
朋戈洛兹稍有窘迫,后来他发觉,森林人对自己圣主与埃尔达精灵的婚约意见比过去大得多,他每到一处,总要被讥讽几句,如此多次,也渐渐习惯了。
不过,有回在酒馆,他问了对方一句:“不过,圣主既然不朽,除了精灵,恐怕也没有适合议婚的对象?”
那看上去像个工匠的男子却愣了一下,回道:“……诶,不是,圣主会死的啊。”
“什么?”朋戈洛兹差点握不住自己手上漂亮的玻璃餐盘。
“大学里在神圣学课堂上都会讨论吧,有说法是,圣主就像长寿的树木,比我们活得久,但最后也会衰亡,还有说法是,圣主是一盏明灯在世间投下的影子,一旦真正的光明到来,灯就会熄灭,影子也就会消失。还说她或许会有继承人呢,但学界一般认为不会有,所以啦,圣主的庇翼并不是永恒的。”工匠看朋戈洛兹发愣,“哦,不好意思,忘了你是个精灵了。”
朋戈洛兹意识到自己的无知,需要抓住机会请教,但他心里害怕问“为什么圣主会死”这个问题,他停了半晌,才问:“为什么认为圣主不会有继承人?”
工匠一摆手:“嗐,你们不是必须结婚才能生孩子吗?圣主那婚约听说都两百年了,还不结,说明根本结不成!且不说我们这里女子一生不婚的比例有多高,我们没有你们一妻一夫那一套,女子眼光挑剔又自由,想和谁生孩子就和谁生孩子,多的是男子求着恋人和自己结婚——要不是我承诺一辈子照顾我妻子的家人,我也——咳咳,反正魔能理论上早有定论,人类、精灵、矮人的形体,其实都不能承载圣主的力量,后来神圣学的学者论证得出,圣主和人类、精灵、矮人都是生不出孩子的。”
……你们神圣学的学者,还研究圣主生不生得出孩子?
朋戈洛兹时常不能理解这些森林人类,但他又总觉得,他们有许多努门诺尔人不曾具备的品质。
他们易于满足,因为荣耀从不来自于谁的恩赐,而在于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们敌我分明,对自己人则十分亲密,因为他们很追求平等,即便是圣主,学者们也有把她研究彻底的热情。或许美中不足的是,他们以平等为傲,有时甚至显得自大、冒犯,但这也是他们意志坚定的表现。
伊熙琳·劳瑞恩逾两百年的引导,让他们抛却了祖辈怯懦苟且的天性。
他们脱胎换骨。
朋戈洛兹惊叹于这份杰出,但又总想到他们的短寿,他们不像努门诺尔人一样被赐福长寿和免于病痛,只有不到一百个太阳年的短暂生命,朋戈洛兹为之可惜。
当然,他们虽哀伤自己的生命终会逝去,但以为死亡是常态,精灵的不死才是怪异的安排,现在,他明白这或许也是因为——
他们知道他们的圣主和他们一样,也会死去,或如必死的长寿树木,或如等待白昼的夜间灯影。
在随身的手札中写下“圣主也会死去”这个句子时,朋戈洛兹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无由来地觉得把这句话写下来的行为像一种诅咒,他反复涂抹去“死”这个词,又把整句话都划去了。
对一个严肃而专业的学者来说,因为私情把材料毁坏,实在有失水准。
如此一路收集材料,慢慢向西,最终他到达了河口地区,这里已是联盟势力的边缘地区,夏季之初,此处翠色依旧,但已从过去的小镇变成军事防卫点,人居空荡,略显荒凉。
朋戈洛兹辨认着百年前的道路,来到一处民居前。
一个老者坐在门口,身边是各色的材料,她手中针线紧促,正在做一个羽翼形的小袋子,脚边的篮子里都是这样的灰袋子,可能是统一给士兵们佩戴的。
朋戈洛兹上前和她攀谈。
“大人,你的阿塔迷语说得真好啊……”
“哦……是曾有这么些学者……哎,我那死了的母亲说起这个,常要流眼泪,那些人干了间谍的事!要说法律,少说是几十年的牢狱!但他们害了圣主,法庭要判死罪。”
老者叹息着摇起头。
“或许是圣主宽宥吧,最后给赶到南方去了,他们的家人,有些跟着他们走了,母亲曾有个好朋友,就这么一去不归了……她死前还念着她好友的名字,要我好好地记着,可如今,我也要死啦……”
阳光温暖,老者露出一个豁达的笑。
“大人,你是精灵啊,你能不能记着‘穆珊’这个名字,也许——也许你以后,能碰到她的后人呢?”
朋戈洛兹不能告诉她,那些犯间谍罪的学者,过去教给了自己阿塔迷语,而教给他阿塔迷语,或许也是他们的罪行之一。
世事的荒诞,往往难以估计。
就像在朋戈洛兹沉默的时候,晴朗空阔的蓝天突然掠过一道银影。
接着,荒寂被彻底打破,警笛从四面八方响起。
脚步声急促,一步步踏上被拓宽的道路,烟尘中,军队开始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