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法师在前面行走的身影,萧汝安想起几日前启山还未出发的时刻。那时庙里几人都准备睡下,只留法师寮房中一枚烛火。
“师父。”萧汝安敲门。
汝安得了回应,打开了门,只见法师正坐在桌前借着烛光把布补丁牢牢缝在了衣物破损处,“来来,”法师招呼汝安,“启山明天就要走了,这是他的衣服——你有什么事吗?”
萧汝安提起一件外衣,打量着启山不知道在哪里刮坏了的袖子,她叹了口气,在篮筐里拿了针线,帮师父缝补了起来。
黑暗中,油灯熏着师徒低头缝补的身影。良久,萧汝安才开口:“师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苦从何来?”
法师抬头,笑声震动着他的胸腔:“你还记得这事。”
“呼”地一声,烛火被法师吹灭了,屋内一片黑暗。
“继续缝。”法师说道。
在黑暗中,萧汝安拿起针,扎进衣服里,正要把线拉出来,只感觉大拇指一阵刺痛。
她愣了一下,随即放下针线,笑道:“师父,是无明。”说着,又拿起火折子,点起了火焰,口中却言:“可我怎么点起火焰呢?”
“你把针线放下,把火折子拿起来点就行了。”
“我放不下。”
法师又把灯吹灭,“那就继续缝。”
汝安轻笑,她把针推开,又双手点上灯火:“那我手上得被戳出血窟窿。”
法师笑了。二人止话,继续低头赶工。
“师父,”萧汝安突然放下衣服:“我不想缝了。”
“那就放下。”
“可我又愿缝。”
法师明白了,笑道:“你若真心发愿,那就继续缝。”
“可缝衣服太无趣啦。我心里有个声音,它让我不得安宁。”
法师伸出手,指了指汝安面前的一堆衣服:“这是谁补的?”
萧汝安犹豫了一下:“自然是我。”
“你的念头能帮你补衣服吗?”
汝安摇摇头:“可我怎么样和它相处呢?”
法师这才放下手中针线,面对着弟子:“你为什么一定要想和它相处呢?”
屋内落针可闻。只余二人缓慢的呼吸声。
听完法师回答,萧汝安的心缓缓流淌,仿若是无数烦恼的旁观者,她只是呼吸的载体。
呼吸。
“我明白了,师父。”
法师笑笑,不再言语,只管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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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彻空法师孤身回寮,独留汝安在园中蹀躞,少顷,汝安鼓起勇气,在门外问道:“师父,预知时至,真有其事?”
良久,屋内才传来老僧悠悠的声音。
“半个月后,酉时一刻。”
萧汝安欲言又止,“半个月后,酉时一刻,”她心中回荡着师父的声音:“半个月后……”她默默地在门口站着,良久才转身离去。接下来的日子里,师徒二人都没再提起此事。萧汝安说不出自己的感受,而当事人彻空法师倒是感觉良好,仿佛半个月后永远离开的人不是他,每日只是吃饭睡觉干活,看徒弟喂马骑马。正当萧汝安把阿影牵回马厩,彻空打开寮房窗户,喊正坐在石凳上歇息的徒弟。
萧汝安走进屋内,见法师刚写完信,正在等墨迹干透。见徒弟进来,法师招手:“清源,我不久后就要往生。”
萧汝安点点头,轻声言道:“我知道。”
“你有何打算?”
“弟子自有去处。”
彻空法师早就明白,萧汝安早晚都要离开,而自己马上就要迈入此生修行的最后一步,让启山随亲人离开是对两个徒弟最好的做法。他起身,把信纸封住,将信还有两个分好钱的小布袋递给徒弟:“我往生后,将此信还有其中一个布袋交给董真医生,另一个布袋你就留下。”
“师父,我该怎么做?”
“予我助念,之后第二日荼毗火葬就好。你离开前把信交给董医生,让他看完信把信寄到大安寺。”
萧汝安突然想起董医生也是师父弟子,便问:“何不也请师兄上山?”
“不必,不必,你这一请,他必要在山上待个半月,而他的患者又多,病人怎么办?”
“那,您的遗……遗物和骨灰呢?”
“这副肉/体都是身外物,随你们处置。”
萧汝安震惊:“不需要通知其他寺院让僧人来处理吗?我做这些真的可以吗?”
彻空恨铁不成钢:“你呀,若让别人来做,你的身份不就容易暴露了么?虽然你上山已过了大半年了,我前两天下山,看到你通缉令还贴着呐,赏钱不少。”
“我提前就走。”
“唉唉唉,”法师拽住她,“现在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