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总顾及着昭昭,处处与人相好,就怕哪天他不在了,没人拉扯昭昭一把,怕昭昭被人欺负日子难过。
现下他是看明白了。
人善被人欺。
他与人为善,人家没念他的好,反倒是昭昭,从落水昏迷醒来后,一下就转了性子。
他本来担心昭昭得罪人日子不好过,可顾家被昭昭逼着与顾泽断亲,不敢再来找昭昭麻烦。
也是昭昭喝退了花老太,保住了她娘用命换来的两亩水田。
村里人看不惯又怎样?
还不是只能在背后说他晦气,被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随他们说去。
花胜利态度强硬,村里人也无法。
四处打听别处有没有秧凳卖,一连几天过去,都没人知道秧凳,也有人脑子转的快,比划了一下秧凳的模样,想找别的红拿木匠去打秧凳。
都是花钱,何必找个白拿打农具,没得晦气!
可人家红拿开口了,一个秧凳十文,没有图纸,不保证做出来的是他们要的那个东西。
图纸。
村里识字的都没几个,谁会画图纸?
几人一合计,敲响了花家的门。
开门的是花昭昭。
“昭昭啊,你爹呢?”
花昭昭招呼着几人进了屋,倒了几碗粗茶给几人,“我爹昨日出门做工去了,叔伯们这是找我爹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是家里族兄弟较多的花宗望,他将碗搁在桌上,磕出不重不轻的声响。
像是在发脾气,又像只是稍微手重了。
“是这样,前几日胜利说五文钱打一把秧凳,我们回去合计了一下,确实也不能让你家白干活,等你爹回来了你和胜利说一声 ,让他先别忙着出去做工,给咱们乡亲做一批秧凳,价格就三文一把。”
花昭昭掀起眼睛看了几人一眼,随后垂眸。
“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爹爹的,不过爹爹定价是五文,叔伯说四文一把,我也不能做爹爹的主,要不叔伯们先回,等爹爹回来了叔伯们在来和爹爹谈?”
她温言软语说话却一点余地也没留。
几人满以为他们亲自上门,愿意出三文来找花胜利打秧凳,花昭昭就应该千恩万谢的答应,不想却碰了一个软钉子。
几人黑着脸,神色不佳的离开。
花昭昭也不在意。
算着时辰,顾泽的药差不多够火候了。
推开厨房,小火吊着的药罐子里咕噜噜冒着泡。
顾泽穿着那身旧长袍坐在不远处,宽大的袖摆挽起堆在臂腕间,露出一截腕骨,细软瓷白。
花昭昭进来的时候,他正低着头不知在忙些什么。
走的近了,才看清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截细竹,旁边散落着一些长度粗细差不多的竹节。
听到脚步声,顾泽抬头,看着她笑了一下。
“昭昭。”
花昭昭这才看清,顾泽一向干净的头发上沾了不少竹屑,她伸手点了点,“头发上有竹屑。”
顾泽垂眼看过 ,轻笑。
“不碍事。”
又问花昭昭:“那些人打发走了?”
“嗯。”
花昭昭在顾泽旁边蹲下,撑着下巴应了一声。
她散开的裙摆落在顾泽衣摆上,顾泽垂眸,掩住眸底神色,起身灭了火去端药。
那药罐其实是原来用来煮粥的陶泥罐子,因为家里没有药罐,就用它充了药罐,好处是容量比较大,能把一日三顿的药一次煎出来,要喝的时候热一下就行。
坏处是满满一罐药重量不轻,对别人来说端的时候小心点,也就没事。
花昭昭看着顾泽那截细弱腕骨,再看看颇有分量的药罐。
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她快速起身拉住顾泽,顾泽顿住。
不同于他的干瘪冰凉,抓住他的手,手心温热柔软,顾泽垂眸看向花昭昭拉着他的手。
轻声问道:“昭昭,何事?”
花昭昭本来只是情急之下拉住顾泽 ,但顾泽看那一眼,搞得她莫名有点心虚。
快速放开手,绕开顾泽。
“怕你摔了我的罐子,我来端!”
逼出的药汁黑黝黝的,闻着就发苦,稍微凉了一些,他倒是不嫌苦,眉头也没皱的喝了下去。
顾泽拿帕子擦嘴角的药汁。
农家人吃完大多用手背一擦了事,或用衣袖,只他仔细,从来不肯。
那帕子说是帕子,不过是粗麻织成粗布,被他裁成了小块,当做帕子用。
因布料太过粗糙,每每擦拭过后唇色便泛起一抹薄红。
先前花昭昭并为注意,这会盯着他瞧,才发现顾泽脸上似乎红润了一些,先前凌厉突兀的骨骼,也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