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而已,哪里用得到这般争执。
祝逢春摇摇头,先对徐子京拱一拱手,道:“你的好意我明白,只是苏融已做了一桌菜肴,不吃未免暴殄天物。徐公子若不弃,可去医馆一同享用,至于宴席一事,明日再去亦是不迟。”
徐子京微微一怔,笑道:“苏公子的菜,只怕我无福消受。”
“什么消受不消受的,你不去,我和他也消受不来。”说着,她把目光转向苏融,道,“让这两人一并吃一顿,苏医师不会舍不得吧。”
苏融看了看那二人,一个看似端方儒雅,内里不知多少弯弯绕绕;一个摆明了头脑空空,偏生占了一个死乞白赖。他抚了抚她的头发,道:“我有什么舍不得,他们是你请来的客,做主人的,自然该好生招待。”
“我就知道,你不是小气的人。”
祝逢春拍了拍手,便让罗松送还马匹,自己跟着苏融去了医馆。路上徐子京道:“姑娘既升了将军,合该有一匹好马才是,前些日子,我说要赠姑娘一匹,不想事务繁杂,一直未能送出,明日进城,定要了却这桩心事。”
祝逢春笑道:“徐公子不说,我几乎要便要忘记。只是一匹好马,往往要数百两银子,公子不过输了一场赌局,不至如此认真。”
“君子以信义为先,我既赌了,自然要按照赌约行事。”徐子京腼腆一笑,又道,“何况三百两银子,对我来说也不甚多。”
苏融微微挑眉,道:“徐家虽是大族,却是出了名的清流,徐公子出手这般阔绰,是否有损家族清誉?”
“苏公子既知徐家是大族,便该知道徐家也有徐家的底蕴。”
“徐家虽有底蕴,也不该随便一个徐家人,都能拿出三百两银子。徐公子在徐家,应当不是一般人罢。”
山东徐家,世代奉儒守官,一直是旧党中流砥柱。圣上登基以来,徐家明面避世不出,暗地操控旧党,千方百计坑害新党,为新政推行设下种种阻碍。
而今圣上年迈,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新旧两党皆在立嗣一事上大显神通。徐家此时重新出山,分明是要复辟前朝废除新政。今日山东安抚使公然发难,又与宁王魏千云一唱一和,十之八九,是受了徐家的指使。
苏融又将徐子京打量一通,此人文武双全风标高俊,又能随手拿出数百两现银,想来至少是主支之人。
不知他对徐家谋划了解多少,接近东风,究竟是出于本心,还是有所图谋?
今生东风,还未开战,便已升作将军,与前世可谓天差地别。只是引狼入室之人,至今仍未显露行迹,仅凭猜测,不好说动祝帅罗帅主动防备。
行至医馆,苏融去厨房热菜,祝逢春看向徐子京。先前不曾留意,只知他出身徐家,今日苏融一说,她心里也升起疑虑。
“姑娘看我做什么?”
祝逢春诌道:“我看你生得好看。”
徐子京浅浅一笑,道:“不及苏公子多矣。”
祝逢春折了一枝翠柳,编作一个圆环,一边调整一边道:“你和他是两种不同的好看,我长这么大,见过这么多人,你是第一个能和苏融平分秋色的人。”
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既已做了同伴,便该好好走下去,至少到今为止,他待她都是一片赤诚。
未几,苏融端着餐食出来,祝逢春趁他低头,将那柳环套了上去,翠绿的一圈,戴在他头上,倒像墨玉顶上镶了一圈青玉。再看他的脸庞,原是雪一样的白,此刻添了一些红晕,好似雪上落了残阳。
“怎么还是喜欢这些,若是想要,过几日我编一个花环给你。”
“快到五月了,哪里有那么多花挥霍,而且我又不想要花环,我只是想看你戴。”
苏融轻轻一笑,便又去厨房端菜,祝逢春跟着端了几盘,一共是八样菜肴,中间放着一盆鱼汤。
这时罗松大摇大摆进来,一眼看见苏融头上的柳环,道:“端午都快到了,你怎么戴着清明的柳,是不是荒唐了些?”
“东风编的。”
罗松沉默一瞬,对祝逢春道:“我也要,给我编一个。”
祝逢春白了他一眼,道:“先吃饭,快要加冠的人了,怎么还计较些小孩子玩意。”
罗松坐到她身边,刚要争辩,便看到满桌的菜肴。离开淮阴时,苏融不过九岁,虽会做些餐食,却只能拿来充饥,不想七年过去,他的厨艺已经好到这般田地,难怪东风一天三趟往医馆跑。
反观自己,能拿的出手的就是武艺和钱财,前面这一样,东风有唐越守着,叶景扬陪着,俞指挥教着,他连挨打都得排上一圈;后面这一样,东风有个做皇商的母亲,在军营又有祝帅周济,没几个地方用得到他。
想要接近东风,怕是只有假公济私,寻个理由,和她并肩作战。横竖他已是都指挥使,本就该和东风一起抗击戎狄。可惜父亲被他气了一场,日后未必愿意帮他,想要达成所愿,还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