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出身女营,又了解徐家的过往,而今知道他的身份,竟还愿意与他交游。
“说到疏远,你一天天地叫我姑娘,才是真的疏远。已经开始你我相称了,却还要带一个姑娘,既不合礼数,又不甚亲切,两两不沾,不知在喊些什么。”
“我……”
徐子京张口解释,忽然发现,自己当真一直在以我自称。因祝姑娘与同伴皆是如此,听得久了,他竟也忘形起来
“在下一时失言,还请姑娘见谅。”
祝逢春无奈一笑,道:“罢了,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罢。我就知道,孔孟文章读得多了,一颗聪明脑袋便蠢笨了,苏融钻研新注,已经迂得厉害,你在徐家长大,自小修习古注,难怪比苏融还要迂上许多。”
“徐子京一万年也只是徐子京,自然和苏公子不同。”
他朝她拱了拱手,心里蓦地泛起一点失落。这已是第二次了,她在他面前提起苏融。她与旁人相处时,也是如此么?还是与他在一起,极易让她想到苏融。
若是前者,在她心中,苏融的分量可想而知。若是后者,他是应该就此改变,还是继续下去,让自己和苏公子再相似一些,好让她多看他一看。
她与苏融相交十数年,定是爱极了苏融的模样。
思及此处,徐子京猛一摇头,如他方才所言,徐子京无论如何皆是徐子京,如何能变作苏公子的模样。
何况十数年之久,她与苏融都不曾定亲,可见她对苏融只有亲友之爱,不曾有过一分一毫伴侣之爱。
“午时了,我们是去买炊饼,还是回军营取银子?”
“军营不免太远,先买几个炊饼垫一垫罢。”
徐子京牵上自己那匹马,因为要买马回去,他与她只借了一匹马出来,两人轮换着骑。
因为不愿让她劳累,轮到他骑马,他便行得极慢,好让她轻松跟上。为这一点,一路被她说了不知多少句。
两人行了一二条街,终于在路边寻到一个挑着炊饼叫卖的小贩。祝逢春买了五个炊饼,吃了两个,再吃便觉难以下咽,道:“我们找找有没有馒头罢,这炊饼一点滋味没有。”
“馒头虽有滋味,却比炊饼贵了许多。”
“横竖我们是要回营的,少吃一点,回去让苏融做便是。”
她掂了掂剩下四枚铜板,径直向前走去,却听徐子京说:“不用回营,你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来。”
“你去做什么?”
“换钱。”
祝逢春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他向来时那条街走去。过了一阵,他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两锭小银子,不见了腰间佩剑。
“你这是……”
“放心,是活当,加五两银子便能赎回来。”
祝逢春放下一颗心,与他一起去了一家酒楼,看他点了一桌子菜,又想起系在楼下的追霞,道:“今天让你如此破费,我倒不知该回请什么了。”
“履行赌约罢了,哪里用得到回请。”徐子京举起酒杯,道,“子路有云,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1]。而今子京不过花费数百两银钱,当掉一把佩剑,犹未及子路之境,姑娘不必介怀。”
“话虽如此,可该回请的还是要回请。”
“那日后姑娘遇见好酒,可分子京一碗;遇见好菜,可与子京同享。”
“如此甚好!”
祝逢春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两人一连喝了几杯,终于等到上菜。因为地处河北,此地菜式与江淮全然不同,她试了两道菜,只觉新奇非常,一连夹了几筷。
“看来姑娘并非吃不得北菜,苏公子不免过虑。”
“苏融那人,便没有不过虑的时候,随便一点小事,在他看来就像天塌一样。”
那应当只是在意,不愿看你冒险,不愿让你受伤。
徐子京心里想着,嘴上却只是讲解菜式。吃到一半,祝逢春道:“这里面有好几样我喜欢的菜,回头让苏融学学,想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吃。”
徐子京动作一顿,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一阵喧闹之声。喊来过卖一问,原是几位戎狄之人,非要点一道酒蒸羊,可最后一份已被他买去,店里拿不出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