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尖刀,腾出那只未染油污的手,抚了抚她的发顶,道:“你不用为难,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误了自己。”
“谁担心你了,少给自己戴高帽。”
“好,你不担心我,是我一直担心你。”
“本来便是。”
祝逢春又拿一块鸡肉,慢慢吃起来。好话已说了几遍,他不肯回去,她也不好赶人,横竖他一直是个有主意的,不会让自己过得不舒坦。
科试一事,苏融满打满算也才十六,错过这次,下次再考也不算晚,二十岁的状元,依旧年少有为引人艳羡。
实在不想考,他也能做个裁缝,或是去书院做个夫子,再不然,她养他便是,要不了两年,她便能做一方主帅,养一个苏融绰绰有余。
“昨日你让我给祝帅做花灯,还让我写平安符,原先我给你那个平安符呢,你不会丢在淮阴罢。”
“你辛辛苦苦绣的,又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戴在身上,我哪里会丢到一边。”
她放下鸡肉,要去扯颈上的绳子,苏融忙道:“不用看了,我知道你戴着,刚吃完肉的手,莫要碰衣服,脏了不好洗。”
“不好洗又怎样,反正不是我洗。”
苏融扪一下额头,道:“来河北一趟,倒让你得了不要钱的长工。”
祝逢春眨眨眼,依旧吃她的鸡肉,边吃边道:“你非要过来,不做长工做什么?”
“罢了,做你的长工,我心甘情愿。”苏融切下鸡头,一点一点啃起来,又道,“祝帅那边有消息么?”
“还没有,算算天数,应该到莫州两日了。”
急行军取道太行,到莫州只需三日,三日内有消息,多半遇了埋伏,五日还没有消息,便是顺利到了莫州。
如此一来,只怕钓不出通敌之人。
不过也好,这步险棋不出差错,大齐便能扭转局势,等父亲深入敌后,任那叛贼有通天的本事,也掀不出什么浪花。等他狗急跳墙,几位主帅便可将他擒获,在功劳簿上再添一笔。
吃完荷叶鸡,埋了骨头,去河边洗了手,两人各自回帐,祝逢春坐了不到半刻,便有兵士令她到主帐议事。她随他过去,与其他将军一起站定,只听罗帅道:
“诸位将军,适才祝帅送来消息,说他业已抵达莫州,且已攻下一座县城,意欲明日袭取戎狄大军,要我们速速渡河,与他成夹击之势。诸位传我命令,即刻起拔寨起营,两个时辰后开始过河,与戎狄决一死战!”
“末将领命!”
众人激动万分,又听罗帅部署一番,便各自回营传令。
白沟河边,两国均设数百守军,为防走漏消息,祝逢春主动请命,邀叶景扬一道,领席风席影姐妹并一百多位善泅兵士,分散渡过白沟,潜入戎狄国境。
席风席影跳上哨塔,斩杀四名哨兵,又分开抵达各处丛林,格杀埋伏之人;叶景扬立上塔尖,弯弓搭箭,先射弓手,再射远处守军;祝逢春挥一挥手,那一百兵士一齐跳出,将身侧守军就地格杀,她则手执长枪,鬼魅一般穿梭于各个兵士之间,助这些兵士诛杀敌人。
一个时辰下来,三百守军尽数受戮,祝逢春甩一甩枪上血迹,重又回到对岸。此时此刻,营寨已拔除大半,罗帅大手一挥,许多兵士冲到河边,开始砍树搭桥,不多时,几座浮桥搭好,此时大军已收拾妥当,分批走过白沟。
过河之后,兵士毁掉浮桥,又拆去原有桥梁,大军又行十里,方开始安营搭寨。是夜,营中巡逻之人增加两倍,众兵士皆不敢沉睡,只闭着双眼,聆听飒飒南风。
次日清晨,罗帅整理军阵,领四万兵马向前,行不过十里,望见戎狄军阵,浩浩荡荡旌旗蔽天,为首一名金甲大将,正是戎狄枢密使,那枢密使见他们过来,拍马上前,笑道:“本帅原以为要到明日才能遇见罗帅,不想罗帅今日便来送死,如此胆气,本帅佩服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