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灼小心翼翼地斜眼环视,活像个心怀不轨、惦念武林秘籍的小贼。
还好师娘和相夷都沉浸悲伤中,没空看她。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了……就算师娘后来打扫过,以师父几十年的功力,劈断这石桌石椅不费事吧?里里外外也没有飞溅的血迹、剑气割出的刻痕啊?
她全程心神不宁,一言不发地跟在李相夷身后,奉祭品去山前的墓碑前叩拜祭扫……
走完一整套流程,吃过寒食,她终于忍不住,趁李相夷去洗碗时,偷偷找到师娘。
“师娘,我能多嘴问一句,师父当时是怎么了吗?”
“经脉紊乱,内力枯竭,是走火入魔后,又强用洗经伐髓决逆转心脉镇压暴走真气的迹象。”
“洗经伐髓决能镇压暴走真气?那……他为何没来得及向您求救?”
芩婆愣了一下,“走火入魔时,神志不清也是有的……你怀疑什么?”
叶灼也说不清楚。
她只是个外人,没有证据就贸然怀疑别人的孩子总归……她只能摇了摇头,“师娘,这山中的阵法能不能换一个新的,只告诉我和相夷。”
云隐山的阵法一直没换,是怕单孤刀或李相夷万一回来,找不到路。
“您擅长机关,何不在云居阁建一个剑阵,若是有人来打扰,也不必亲自应对。”
芩婆敏锐地发现她今日不对劲,直白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猜测可能很冒犯,但我真的没有恶意……”她叹了口气,“我前几日发现,师兄其实一直很讨厌相夷,但表面上装得兄友弟恭。”
“单孤刀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芩婆语气里有一丝惋惜,也有一丝隐约的不屑,“他天赋不如相夷,心眼也小,比武时求胜心切,常不惜使用些旁门左道。”
“我怀疑师兄可能没死。”她鼓起勇气,把压在自己心头的猜测说出来,像是要找个人分担自己的压力。
“那山洞里的情形让我觉得,师兄好像回来过。”
“虽然外头都传单孤刀和李相夷都死了,但既然相夷没死,师兄也未必是真的出事了……”
“若他活着,发现相夷紧跟着出事,生死未卜,四顾门便着急宣布他的死讯……回来求救才是常理。”
“可是……”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就有点恶毒了,斟酌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道:“估计师父的第一想法只是去救相夷……在师兄看来,他出事时师父无动于衷,相夷出事了师父会拼命去救,说不定就……”
芩婆很是诧异:“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救命。
果然。
前些年,她每次跟相夷哥哥提及一些阴暗,他都会用很震惊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仿佛在说:你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
甚至干脆是:你能想到这些,是不是因为你也小人之心……?
那种目光真是看得人头皮发麻。
李相夷经常都会露出那种表情——没有明白说出来,但将他内心的鄙夷体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感觉被狠狠刺痛又无从辩驳。
然而下一秒,他不知道又怎么说服了自己,开始跟你勾肩搭背、谈笑风生。
所以很多事她就藏在心里,不当他面说了。
要不是磨合了这些年,相夷哥哥终于理解她只是对人情敏感,外加女孩子心思深,她也一直努力在演他眼里的无害小白兔呢。
所以她还挺理解师兄的——在三个清高的人中做唯一的异类,一定很辛苦吧。
师娘的反应跟相夷哥哥如出一辙。
“您、您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可能真的是我小人之心……”
“你为何不告诉相夷?”
“这,他好不容易走出往事……若我猜错了,我这不是离间他们感情吗?”
“那你为何告诉我?”
“我其实也不想说……只是怕万一猜的不错,您有危险怎么办?”
“那你不怕他有危险吗?”
“怕,但毕竟我在他身边呢。”叶灼声音越说越小,“这万一要是真的,以他的脾气还不得立马去报仇?可他现在毒都没解,再折腾这些……”
“师娘,此事能不能请您……”
“傻孩子,你向着他是好事。你说的这些,我亦会留心。”芩婆拍拍她的肩,“相夷他把许多事都看得比自己还重,是该有个体贴的人在身边照顾……你看着他,我放心。”
“谢谢师娘。”小叶子仰头乖巧笑了,“师娘一定要注意安全,多些提防之心总没错……等相夷的毒解了,我们会回来查明一切。”
“不必啦。”师娘笑着摇摇头,“老头子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相夷能把日子过好,最好成个家,平安到老……”
“他人都去了,仇恨还有什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