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淄河涯,一直担着心,怕查出你有啥问题,不保你吧俺对不起哥嫂,可俺是□□的干部,不敢营私舞弊,还好,你队里没啥问题,俺就放心了。”
齐洪奎已经是汗水淋漓了……
工作队在淄河涯村调查走访查账进行了三天,第四天头晌召开社员大会,总结工作情况。
大会设在村东头三小队的场院里,场院宽敞,没有围墙,北边搭建着两米高的戏台,戏台是解放前留下的,解放后没有被拆掉,淄河涯大队所有的集体活动,都在这里举行。
主席台上端坐着县上和公社的干部,大队的领导没有在列,换成了六个贫下中农代表,尽管衣裳都缀满了补丁,但今日上午应该是他们人生中最辉煌的时期了,黑黄的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微笑。站在主席台一角的是村里的四类分子,其中就有旺生爷,他们垂首而立,肃穆而庄严,他们是主席台一角的常客,每一次运动每一次□□他们都会上台,当然这次他们不是主角。
总结大会在喊了一阵口号之后,按照预定程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突然天空一声炸雷,刚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头顶已布满阴云,有几滴雨落在社员头上,台下开始骚动,有几个挂啦着孩子的妇女已经开始往场外运动,随时准备拔腿往家里跑,被站在周围维持秩序的民兵呵斥着退回各自的座位。
主席台上雨点大起来,工作组组长刘佩文看看也就剩下两项了,于是快速的高声宣读淄河涯大队四清工作的结果:“工作组在咱大队工作开展得轰轰烈烈,广泛发动了群众,贫下中农踊跃发言,大胆揭发四不清现象……”
雨点子更密了,噼里啪啦砸在刘佩文的稿纸上,刘佩文的头发有一撮湿漉漉地垂下来,水顺着流到眼睛里,看稿纸上的字有些模糊了,台下的民兵维持秩序已经很困难,坐着的都已经站起来,刘佩文也站起来,草草宣布了处理结果,福来辞去了一小队会计职务,二队队长被撤了职,淄河涯村四清工作会议胜利结束,社员们见领导站起来了,没等宣布完就一哄而散了。
旺生去福来家问候,刚进门,就见红英一手扯着春花的胳膊,一手拿着笤帚旮瘩打她的屁股。
旺生劝到:“为啥说啥,甭打孩子了。”
红英停了手,但继续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数落春花:“你这个死妮子,叫你添个水还撒了一地,叫人看笑话,你说,你干点啥中用?”
春花拿着水瓢一边摸着眼泪一边往锅里添水。
旺生有些尴尬,听出一句是说自己来看笑话的。
福来朝旺生使个眼色,两个人就出了道门,身后传来红英的骂:“都死出去吧,甭回来了。”
旺生说:“你老婆又咋了,俺可没招惹她。”
福来笑着说:“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好多心,阴晴不定,俺一到家,就开骂了,说俺记账都记不清楚,被人撵下来了,给她丢了人,骂俺念书都念瞎了。”
旺生笑:“不过,你老婆这句话没说差,你确实白念书了。”
福来捶旺生一拳,说:“合该红英骂你,你也该骂,来笑话俺。”
福来和旺生谷堆到旺生家门口的那块青石上,开始吸烟。
旺生说:“他们把你会计撸下来的?”
福来笑:“吊,他们敢,俺记的账他们看不明白,还赖俺,俺一气之下,辞了,俺跟红英说是工作组不让干了,要是说了俺辞的,她更骂,俺当这个会计,她觉得脸上有光彩。”
旺生笑着说:“工作组刚来的时候,红英不是哭哭咧咧地说你被关起来了,好像天塌了一样,说再也不让你干了,这一霎儿咋又变了?”
福来说:“这不是没事儿了嘛,她还是觉得俺当干部好,主要是俺领常年的工分。”
“那你就听老婆的,继续当吧,还是有赚头,不用泥里水里的下地。”旺生说。
福来吐出嘴里的烟,说:“俺大老爷们能听她的?俺宁愿干活也不愿再受那个难为,俺就是吭土坷垃的料儿。”
旺生说:“辞了就辞吧,你不愿意干,也就不算啥好差事。”
福来说:“就是,这次一折腾,八抬大轿请俺俺都不去干了。”
福来没说自己提议叫旺生干会计,但大队说,已经有人选了,民兵连长齐玉清的一个远房侄子刚高中毕业,正适合。
福来听到红英喊:“死哪儿去了,吃饭了……”
旺生和福来的烟也吸完了,在青石沿上磕完了烟灰,站起来,卷起烟袋,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