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是新任队长齐志高的二儿子,比景仁大着一岁,和景仁同班,比景仁要高出半个头,年龄大,个头大,脾气也大,整天横三霸四,班里没人敢惹。当然齐光明除外,齐光明是新任支书齐玉清的儿子,齐解放爷和齐光明爷都当官,齐光明爷的官更大,解放爷常到光明家串门,有时候也带着自己去,说都是同班同学,一起玩儿,有时候解放爷也去送礼,当然两家越走越近了。景仁很想说,俺娘不是大坏蛋,但不是大坏蛋为啥要□□要游街呢,那娘就是大坏蛋了,他想不明白,只好低着头,泪水汪出了眼眶。
景仁不敢抽泣出声,低着头跟着队伍走,不小心就碰了齐解放的胳膊,齐解放恼了,骂道:“臭反个命,臭特务,还敢打俺?” 狠狠地推了景仁一把,景仁的身体被推到齐光明的身上,齐光明捶了景仁一拳……
景仁的身体本能地缩下去,他很想大哭,但他不敢,好在这时候,班老师听到这里吵闹赶过来,一把把景仁拉起来,呵斥道:“谁也不许吵吵了,谁再吵吵让他出去游街。”
口号声已经起来了,老师带着学生喊:“无产阶级文化大个命万岁!”学生们跟着喊:“无产阶级文化大个命万岁!”齐解放不敢打仗了。
此时,游行队伍里的口号声早已经震天响,“打倒□□”“打倒□□分子”“坚决和阶级敌人划清界限”“将无产阶级文化大个命进行到底”……一呼百应,整个淄河涯大队在革命的洪流中劈波斩浪、奋勇向前。
天黑下来了,向贞点上了煤油灯,把灯端到北屋山八仙桌上,整个屋子亮堂堂的,墙上正中央贴着领袖像,下边矮桌子上摆好了饭,地瓜汤,地瓜干窝头,咸菜条。
向贞招呼景仁景义在领袖像前站好,说:“来,向领袖行礼。”
景仁做得很认真,恭恭敬敬,景义也煞有介事地跟着做。旺生抱着雪儿,已经坐到矮板凳上,准备吃饭。
景仁说:“爷,你还没行礼呢,不许吃饭。”
“俺要先喂雪儿吃饭。”旺生低下头对着雪儿小声嘟囔,“这是在自己家里,又没人看见,是不是,雪儿?”
景仁说:“爷,你咋说没人看见呢?俺老师说了,这是一场人民战争,每个人都是一个革命战士,要认真给伟大领袖敬礼,哪一顿饭都不能拉下,早请示、晚汇报,要感谢党推翻了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把人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广大的劳苦大众才翻身得解放。”
旺生说:“你个小毛孩子,知道啥?”
景仁不高兴了,嘟起了嘴,对向贞说:“娘,俺爷没敬礼,还说俺,他对领袖不敬。”
旺生吓了一跳,吼道:“景仁,你说啥呢?你想害死咱家里人呐。”
向贞一把抱过雪儿说:“你对景仁吼啥?你不是想跟他爷爷一块儿给领袖敬礼吗?还不过去!”
旺生明白了,站起身,对着房屋里喊:“爷,俺等着你来行礼呢。”
向贞对景仁说:“景仁,你爷咋会伟大领袖不敬呢?你长大了,以后可不能出去乱说,咱家里人都敬爱伟大领袖。”
景仁的眼里已经有泪光,对向贞点点头,说:“娘,俺知道了。”
旺生爷从里屋出来,和旺生一起给领袖行了礼,一家人坐下默默地吃饭。
等孩子们都睡着了,向贞对依然窘着脸的旺生说:“今后晌你咋了?队里和学校都这样要求,咱就认认真真地做,以后守着孩子,甭乱说,要是传出去,又加一层罪名,再者说,俺觉得领袖真得很伟大,咱从心里也要热爱伟大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