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了,大队支书齐玉清问:“男社员们咋没来?”
齐志高说:“都在对头地里钩麦子,俺派人去叫。”
齐志高看看周围,眼前自己队里只有妇女,想叫二楞子跑腿儿,想想也不合适,人家是民兵连长,官儿比自己还大,公社领导和大队支书能指使他,自己一个小队长咋能对民兵连长发号施令?正为难之际,扭头朝对面地里看,就瞧见齐春鹏拖拉着二齿子从北边大地奔过来,已经快到这块地中间了……
齐春鹏干啥来了?看热闹,刚才他看见二楞子急三火四地来叫队长,听意思是公社来人了,队长又枪攮着腚似的往鸡腚眼儿赶,然后是女社员都往一块儿聚,肯定是公社来□□谁或者游谁的街,反正是有热闹看就不干活,大地里的社员也都伸长脖子往那里瞧,他吆喝了一声:“俺去看看出啥事儿了。”就往这边跑。
贾胜利抬头看看太阳窝,快到正南方了,一挥手说:“不用了,在前刘大队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咱大队就抽查女社员吧。”
齐玉清和齐志高同时感受到了太阳光的炽热,身上头上蹭蹭地冒汗,女社员甭说没几个识字的,就是有能识俩仨字的,队里家里事儿一堆一堆的,整日忙得拉屎的空儿都没有,还能背毛选?但没办法,主任发话了,齐玉清清了清嗓子,简要地说了公社革委会来大队的目的,然后请革委会贾主任做重要讲话,贾主任又把当前的革命形势做了概括而全面的分析,然后看看队长齐志高,意思是他的话讲完了,该是社员展示和表演了。
齐志高明白,带头鼓起了掌,女社员群里也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却谁也不往前凑,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恨不能把头埋进□□里。齐志高生气呀,整天吆喝学毛选学毛选,到时候都成了缩头乌龟,想想气也是白气,自己还不是一样,这时候要叫自己背老三篇,开头几句也背不完整,他的眼光在人群中扫视,希望找出一个胜任的来,就是能背出一段来,应付应付也行,但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女社员都像被捏死了一样,气都不敢喘。场面有些尴尬,队长不敢贸然点名,怕点到谁,要是一句都不会,就更糟了,他无奈地问:“谁……谁……来背一篇?”
没人应答,他又问了一遍,就听人堆里有人小声说:“齐春鹏来了。”
有人点了名,大家稍稍松了口气,回头搜寻齐春鹏。
齐春鹏果然来了,正从妇女堆里往里挤,好看清楚有啥热闹。
红英仗着站在最后边,大声说:“齐春鹏和李香翠都能背,他俩后晌在被窝里比着背,谁背不过不准上炕呢。”
齐春鹏两口子后晌背毛选的事儿早就传开了,红英说这话是真的,但听起来就成了另一个意思,后晌、被窝里、上炕就把人的想法领到沟里了。
妇女群里一阵嗤嗤声,刚才严肃的气氛被打破了,大家的神经放松了些,虽然不敢放肆地大声笑,但有些妇女憋不住。
齐志高那个气呀,齐春鹏这个傻蛋来干啥?背毛选?大字不识一粪笆,吃屎拉面子的手(面子就是地瓜干窝头,当地都叫面子),除了丢人现眼,就不剩啥了,现在好,被点到名了。
李香翠就在红英不远处,听出是红英想守着公社和大小队干部的面让自己出丑,她很想冲上去骂红英个屁滚尿流或者撕烂她的嘴,但李香翠不傻,该忍的时候会忍,平时甭管咋撒泼,今天这场合她是不敢造次的。
李香翠抬眼瞥见站在红英旁边的向贞,忽然高声说:“队长,咱队上妇女能顶半边天,俺听说柳向贞不光能背过老三篇,还能背过很多毛选呢。”李香翠是有心眼儿,她不敢惹红英,却敢惹向贞。
队长扭头看向李香翠,李香翠朝他挤挤眼,队长明白李香翠是想出向贞的丑,他暗骂:这个骚娘们,这时候出谁的丑也是出俺的丑,要是砸了锅,俺也不好收拾。但当着贾主任的面,李香翠话已经喊出去了,也不好收回,看看自己队里的女社员也就是柳向贞能对伙几句,再加上公社领导干巴巴等了一段时间,从贾主任的脸色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实在不好再推延,齐志高无奈地说:“那行,柳向贞,你来背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