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十五的夜,天塔上的歌声遥遥传来。
长青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终是无声潜进了王城。
谣传可通天的天塔是王城的禁地,周围有子笙亲自布下的符咒,擅入者碎尸万段。
顾长青立在青琉璃房檐上,抬头注视着天塔,只觉得像拔地而起的森森獠牙,毫无生机,似乎关押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这座塔,以前是帝师阴祭司的占星塔,他们曾经偷爬上去看过月亮,皎洁而美好。
究竟是何时,这里也变得血肉模糊。
“顾将军,”王上忽然出现在她身旁,冷嗤一声,“孤念往日情分保你一命,不要得寸进尺。”
“里面是什么?”顾长青一字一顿地问道。
“现在住嘴还来得及。”王上的丹珠墨瞳闪现一丝杀戮血色。
“子笙,”长青忽然放柔了语气,沉沉一叹息,“还记得以前的你吗。”
阴冷君王完美无瑕的假面上出现一丝松动,但很快就消失了,“软弱无能,忘了更好。”
“可是啊,”长青自顾自说道,“子辰喜欢那样的兄弟。”
“住口!”那双危险的异瞳瞬间变红。
果然,蛇有七寸,龙有逆鳞。
那时候,子辰的离开让子笙生了一个月的大病,病好之后便更加安静深沉了,连长青也不太亲近。
直到长青偶然发现他在偷看禁书。
其实也算不得禁书,是历代王上传下来的帝王之术,包括如何使用那双可摄人心魄的眼瞳。只是帝师念及子笙年纪尚小,贸然修习可能会产生难以预计的后果,便将那本书收了起来,不知子笙是如何找到的。
顾长青已经被阴祭司收为关门弟子,接触到了异瞳族最为神秘的占星术,所以她很明白走火入魔的后果,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劝阻。
“你不必劝我,”子笙头也不抬地低声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忽明忽暗的星光映照在少年线条分明的侧脸上,不安的心暗流涌动。
“我只是,不想一辈子被别人护着。”
长青嘴唇轻微翕动,终是无话可说。
五
那样的子笙,的确不像以前那样软弱了,那样坚定平稳的眼神,竟也有几分神似子辰。
长青自以为了解子笙,又明白他心里的痛处,只得任由他去,自己每日观察着子笙的样子,一段时间过去,确保他无碍,这才放了心。
可天下星棋异动,瞬息万变。
早先被帝师用雷霆手腕压下去的各部首领又开始蠢蠢欲动,趁着阴祭司的清戒,一举攻进了王城。
帝师站在山河殿前,不动如山,星象已定,他无能为力,命中该有这一劫罢了。
长青得了师傅示意,拉着子笙从暗室往外逃。
两个半大的人术业还未精攻,提心吊胆地钻出暗室的出口,一颗心还悬在嗓子眼,看到眼前的一大片亮光,瞬间陷入绝望。
叛军部落正好驻扎在此地。
顾长青和子笙被推搡着押上了山河殿。
又是这个山河殿。
似乎是宿命的巧合,他们的快乐,难过,争吵,离别,耻辱,都离不开这座星光流萤的宫殿。
叛军首领是在族中地位崇高的左贤王木乐。
左贤王此时正坐在九台上的玄金座上,冷眼睥睨着被强行按在地上的两个人,淡黄的眼瞳泛出一股子杀意。
“你就是有丹珠墨的双生子之一?”左贤王粗狂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格外嘲哳难听。
子笙不说话,只是用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殿里的流光。
左贤王似乎极易发怒,当即命人拿刀剜了那双丹珠墨瞳。
没人敢动手,连这位堪称勇猛的左贤王也不敢亲自动手,只得命人将这二人关入地牢,每日酷刑伺候。
长青刚要开口,便被身旁的男子抢了先。
“冲我来,放了她。”子笙终于开了口,仍像清水般寡淡的声音,却让长青七上八下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是何时起,他真的不再需要他们的庇护了?
“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木乐走下高台,用一只粗糙的手钳住子笙的下巴,却不敢与他对视,眼神无处安放,只得落在了旁边的顾长青身上。
她自小长于狼窝,后来接触的人事又少,对感情一直懵懵懂懂,但此刻竟毫不费力地看懂了左贤王的意图。
那双眼,淫光四射。
“把她带下去。”三分虚伪,七分□□。
长青此时被捆成了个粽子,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双腿却有些颤抖。
左右的侍卫一把拎起她,眼看着就要拖出门去了。
她颓然闭上眼睛,却听到了一阵惊呼,睁眼只见左贤王轰然倒地,淡黄色的眼瞳已然发白,令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