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四年,深秋。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雕花的梨木窗沿。这雨已是接连下了几日,天边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没来由的让人心生烦闷。
春晓提着晚膳的食盒走进屋,见着安静坐于窗边的美貌少妇,和大开着的窗沿,不由一惊,连忙将食盒放在桌上,走上前,道:“云夫人,外边还下着雨,您怎么开了窗?”
“小心冻着。”
说着,便走近了意欲把窗户合上。
穆云轻并未阻拦丫鬟上前的动作,只低垂下眼眸,轻笑了声,道:“这才多大的雨。”
“又不冷。”
“哪就冻着我了。”
春晓被顺着窗口吹进来的风冻了个激灵,动作利落将窗户合上,闻言,却是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这话要如何接。
府中上下人尽皆知,清远侯的这位侧室夫人云夫人,并非是这繁花似锦的东都人世,反而是来自那据说民风很是彪悍的塞北之地。
又因只是平民出身的女子,在这府上风凉话从未少过。
春晓近身伺候这位云夫人也有几年了,倒是半分不觉这位云夫人有半分外界谣传的言行粗鄙,只是,可着实抗冻了些。
“听老夫人院子里的嬷嬷说,侯爷这几日便要回来了。”
春晓一边将食盒打开,将食盒中的饭菜取出一一摆到桌上,一边道:“圣上这次特封侯爷为钦差,与狄族和谈,回来怕是又要封赏呢。”
穆云轻从窗畔的矮塌上站起,走至桌边,闻言,神情瞬时便淡了下来。
想到这次清远侯前去和谈的燕云十六州正是眼前云夫人的家乡一带,春晓虽不知云夫人的家乡到底是十六州中的哪一州,可还是估摸着她爱听的笑着道:
“侯爷这次回来,说不准会与您说些您家乡的事儿呢。”
穆云轻拿着筷子的手微顿,随后却是轻扯了扯唇角。
赵煜安此次前去两国边境涿州和谈,至于她的家乡,云州,早已是狄族的领土,赵煜安怕是连进都进不去。
不只是云州,自从六年前汾阳王世子裴言川战死沙场,燕云关失守,整个燕云十六州都纳入了狄族的地盘。
想到往事,穆云轻用膳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院外却在此时喧嚷起来。
春晓闻声,连忙道:“奴婢出去看看。”
穆云轻应了声,用膳的动作不停,神情亦是平静无波。
不大会功夫,春晓便掀帘重新走回进内间,可脸色却白得好似一张纸。
“云夫人……”
察觉到异样,穆云轻放下碗筷,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春晓讷讷了片刻,到底开口如实回道:“侯爷派人把表小姐送回了府。”
“说是表小姐以后要在这府里常住。”
看着云夫人神色间流露出的若有所思,春晓连忙道:“奴婢再出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
穆云轻用巾帕轻拭了拭嘴角,淡淡开口,拦住了春晓进一步的动作:“和我们的关系并不大,一切等侯爷回来再说。”
春晓小心觑着穆云轻的神色,试图从她平静的外表下发现什么端倪。
这府上孰人不知,清远侯赵煜安与表妹温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笃。
只可惜,温妗刚过及笄之年便被皇上指婚给了崔家,这才没能如愿。
只是用情至深,便是这府上唯一的这位云夫人,都是因样貌与温妗相似,这才以平民之身便可成为侯府侧室。
也因而,侯府中上下无人不知,这个所谓的云夫人,虽是占着侯府侧室的位置,却也不过是被侯爷拿来当作是表小姐的替身,暂解相思之苦的玩意罢了。
春晓虽是侯府派过来伺候云夫人的,可相处多年,到底算得上是主仆相宜。
云夫人性子虽冷淡了些,可却极好说话,半分不为难人,如今,春晓不由也担心起她来。
怎会关系不大?
不过是嘴硬罢了!
春晓不由想到云夫人往日里每每看向侯爷时都仿佛闪烁着星辰般的双眸,心中不由一阵发涩。
穆云轻重新坐会到矮塌边,却是不由想起了五年前的事情。
那时,她跟着流亡的队伍,从云州一路逃到东都附近,却因为一些事情,在东都下属的郡城被指认杀了人。
杀人偿命,穆云轻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却恰巧遇到了来郡城巡查的清远侯赵煜安。
当时,赵煜安便将她从衙役手中救了出来,并将她带回了府。
她只说自己叫云儿,赵煜安也并不在意她具体叫什么,后来,她便成了这府里的云夫人。
成为了所谓的那位表小姐的替身。
“嬷嬷,您怎么过来了?”
穆云轻听到春晓的声音回过神,抬眼便看到老夫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