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穆云轻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从床榻上坐起身,只觉腰背酸痛,头脑发昏,坐在床上缓了半天才想起,今日是军中的休沐日,怪不得她没有听到清晨军营的号角声。
穆云轻翻身下榻,站起身时却没忍住晃了晃,眼前亦有片刻发黑。她抬手,手被贴上自己额头,有些烫。
穆云轻抿了抿唇,一边穿衣,一边决定一会儿到军医那里,要些降温的药材。
不想,却是刚一踏出营帐,便与肩背行囊、满脸喜色的黄宏打了个照面。穆云轻一怔,黄宏见到她,却是先一步开口,声音中难掩喜气:“今早,狄王派使官送来了和谈书!”
穆云轻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和谈书?
“李队给俺放了假,让俺回家看看俺老娘!”
“这下好了,正好能陪俺老娘逛元宵灯节了!”
穆云轻立于原地,黄宏后面说的话,入了她的耳,却完全没有过她的脑,她打断黄宏还要继续向下说的话头,径直问:“为什么要和谈?”
她声音稍扬:“近日燕北军分明把狄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黄宏被打断,微一愣,不过听到穆青的问题,他不由朗声笑道:“就是因为他们打怕了!”
“不敢再和咱们打了,所以才要和谈啊!”
穆云轻动作一顿,她怎么忘了,和谈这种事,惯常是由兵败的一方提出,名曰和谈,也不过是将年纳岁贡粉饰一番罢了。
上一世的后五年里,她处在战败的大魏太久,亲眼目睹大魏一项又一项的政令颁布,将大量的金银珠宝、酒器、美人送往狄族,都快忘了,原来和谈这两个字,对大魏来说,也可以是一件好的事情。
只是……
望着黄宏背着行囊,大步流星走远的背影,穆云轻的神色间却不见半分轻松。
上一世,这次和谈过后,燕北进入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低谷期。
和谈失败,那之后,燕北军几次在与狄军的正面交锋中落败,甚至一度,损兵折将,以致只能在燕北范围内,重新征兵。
这是自裴言川掌军燕北后,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也因而,那段时日,燕北上下,人心浮动。
后来,还是裴言川亲自披甲阵前,将围在燕云关外的狄军逼退了近百里,大家这才又重新放松下来。
后来,在东都,从沈氏的口中,穆云轻才知晓,这一次的和谈,狄族竟是居心险恶,在和谈桌上用了剧毒的药粉。
裴言川虽有防备,但也没想到惯来横枪立马的狄王会使出这么一招。
裴言川身中剧毒,人事不省,狄军一击得逞,之后的进攻格外凶猛。沈周是沙场之上不可多得的猛将,可他是将才,却非帅才。
又要担心裴言川身中的剧毒,又要撑着部署全军,左支右绌,屡屡败北。
后来,裴言川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亲自上阵,击退狄军,重稳军心。可却无人知晓,那个两军阵前凭着手中枪,威震三军的一军主帅,不过刚回到自己的营帐,便口吐黑血,昏了过去。
“不是醒了吗?毒难道没有解吗?”
那时,哪怕已是此去经年,旧人不再,穆云轻依然焦急地问。
沈氏却是缓缓摇头,叹息着道:“将军至死,毒都未尽解。”
“他是燕北军中主帅,守护大魏西北门庭,难道没有去寻更好的大夫?”
穆云轻拧着眉,问。
“自是寻了。”
沈氏说到此处,却是语意含糊了起来:“可都远不如燕北的大夫。”
穆云轻眼眸微垂,经历了张启一事,再结合此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狄族的剧毒……
还有什么剧毒是比那只明显被人精心喂养的蛛王的毒更剧的?!
而温妗两次从蛛王体内将毒液取出研制,这才配出解药,解了张启身上中的毒。
那么上一世,狄族二王子呼延婴一直在暗处筹谋,未被发现,直到奇袭利班得逞后才进入到众人的视野中,自然也不会有温妗能够拿到蛛王的毒液进行研制。
也因而,上一世,裴言川在生命的最后三年中,可谓饱受剧毒折磨。
想到惯来多愁善感的沈氏话至此,眼泪簌簌而落“他是个苦命的孩子”,穆云轻不由得抿进了唇。
明明一切分明与上一世不一样了,呼延婴的阴谋被掀了出来,后方本营也被沈周带兵摧毁大半,便是连蛛王都被她们给抓了回来,为何,还是会走到和谈这一步?
穆云轻在原地立了许久,久到营帐前经过的旁的军中士卒纷纷朝她看来,她才猛然回神,却是抬步便朝中军营帐走去。
门口站岗的士卒进去通传,穆云轻立于原地,头脑有些发昏,不知道是不是生病发热的缘故,她只觉心情仿佛跌倒了谷底。
这些时日,因为一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