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房,穆云轻坐进一张软椅。
看着垂首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走进屋中的芷荷,她不由笑了,轻道:“我并未怪你。”
事无不可对人言。
除了上一世的那些过往,今生的种种,她并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讲的。
芷荷豁然抬起头,眼眶不由开始发红。若今日小姐不要她,她也必是无法再回到夫人身边的,那时该要如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小姐……却并未怪她。
“但是以后?”
穆云轻和芷荷对视,问。
芷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芷荷今后但听小姐的吩咐做事。”
穆云轻点头:“你起来。”
芷荷迟疑片刻,站直起身。
穆云轻的目光不自觉望向远处,思忖了片刻后,开口,轻声道:“我以后,应该不会只做崔家的女儿吧。”
芷荷怔住,一时没有听懂这话中的含义,但却也并未开口相询。
不知过了多久,穆云轻回过神,看向芷荷,问:“方才将军留我单独说话,你可同父亲母亲讲了?”
芷荷闻言一滞,随即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穆云轻了然,见芷荷紧张,她不由笑道:“说了就说了吧。”
“但我接下来和你说的话,你先不要说。”
“奴婢晓得。”
芷荷看向坐于上首的穆云轻,保证道。
“我自幼习武,如今也并未被燕北军除名。”
穆云轻开口,想到今晚的事裴言川只说与了她听,因而只含糊着一语概过,问起了自己真正想问的:“你想习武吗?”
“我可以教你。”
芷荷闻言,却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倒不是觉得女子不该习武,平日里眼看着小姐早起练功,今日又亲眼瞧见小姐不过是随意一个抬腿,那可恶的清远侯便栽倒在地,而她却被清远侯轻巧一推,便险些栽倒。
只是从未想到,小姐竟会说教她。
芷荷的眼眶忍不住又红了起来,她再一次跪倒,压着喉尖泛起的哽意,认真道:“奴婢愿学!”
“学成之后,好好保护小姐。”
穆云轻不由失笑,她想教芷荷,倒并非图她将来的保护,她自己的本事,已足以自保。
“你起来,不用总跪我。”
穆云轻从软椅中站起身:“今日不早了,便从明日开始吧。”
穆云轻抬步向卧房旁的洗漱间走去,心中却在思量,该怎么把想要“不止做崔家的女儿”的话说与崔颐与容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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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
穆云轻坐在桌边用早食。芷荷从外走进,看到穆云轻,脆生生道:“奴婢方才听人说,清远侯那边一早请了太医。”
穆云轻握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点头。她虽不知崔仲究竟做了什么,但有人帮她教训赵煜安,总是件能让她高兴之事。
“我今日要出去一趟。”
因出了昨日的事,今日并无统一安排,大家自行活动便可。
穆云轻今日准备去裴言川那里,请教他近日来自己在兵法中的不解之处。
昨日她才知晓,裴言川并非住在燕北军中,而是自己有单独的院落,因而她想要去,也无需额外装扮。
芷荷点头应声,目光垂着,并无丝毫好奇想要打探的意思。
“你若是腿软,便去榻上歇着,不用勉强。”
今日,她令芷荷先从扎马步练起,待到了规定的时间,芷荷的腿已是软到近乎要原地栽倒。
但总归,是坚持下来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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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温妗坐于桌前,听完佩兰同自己的禀报,良久不语。
佩兰自幼在温妗身边服侍,看出些自家小姐近日来的心事,不由劝道:“穆姑娘在外漂零日久,才刚归家。”
“大公子难免多关照些。”
“何况清远侯确是……”
行止极其不妥。
纵穆姑娘自幼不在崔家长大,可身份摆在那里,是清河崔氏的嫡女,又有先皇身边人的担保,绝非是如赵煜安般一个闲散侯爷,罪臣之后所能随意冒犯的。
只是这话,她一个下人,却是说不得的。
不想,温妗听了佩兰的话,却是接过了她的话头,淡声道:“他确是活该被打。”
佩兰抬起头,温妗却已是恢复了往日神色,唇边笑意清浅:“好在云轻有功夫在身,并未吃亏。”
佩兰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客房的门外,却传来崔仲身旁侍卫的声音,禀道:“禀少夫人,大人说临时有事,让少夫人自行用早膳便可,不必等他。”
温妗放在桌边的手微顿,随即接过话,笑道:“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