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泽谕吉从幸子的生活里消失了。
一连几日,她都没有再见到这位厉害好心的大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人,真的不会再登门了。那日森鸥外和福泽谕吉的对话,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放在心上,而森和福泽甚至算不上友人,护卫任务结束后,更是失去了唯一的交集。
幸子稍微有点失落,原来常常能见到的熟悉的人,某日开始突然失去踪影,她感到不适应,好在这样的低落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森鸥外了解她的性格,带幸子出门游玩,让她接受新鲜的刺激,很快就在爱丽丝的陪伴下开朗起来。
也是在这时,森鸥外提出,要将晶子送走。
晶子来到诊所已有一年半,起初,森鸥外待她关怀周到,百般讨好;后来,晶子油盐不进,森鸥外拿她无法,更改计划后,不再需要她,也只是将她放置在一边。
他此番做出这样的决定,似乎是预示着什么。
幸子不明白,问道,“森医生要送晶子到哪里去?要将她还给政府吗?”
她好恶分明,不觉得那是个好地方。
如果爱丽丝在一旁,她最有发言权,森鸥外打的什么鬼主意,没人比她更清楚,他费了大力气才把晶子从疗养院带出来,怎么会轻易放弃?晶子还未在他手里发挥价值,他心有不甘,绝不会拱手让人。
只是,还不是被逼得走上了这条路。
人形异能力幸灾乐祸,不惮于大肆嘲笑自己的主人。
森鸥外蹲下身,帮幸子梳理她因久坐有些蓬乱的裙边,外套罩着最新款的纯白大衣,裙摆散开,里边天鹅绒洋裙淡粉的荷叶褶恰好露出,打扮得西式人偶一般,他好脾气解释,“当然不是了。是我们很快要搬家了,那里不适合晶子去。我们没有办法照顾到她。所以,我要送晶子到一个没有人能打扰到她的地方,让她安静休养。”
他扶着幼女柔嫩的肩背,暗红色的眼睛仰起看着幸子,适时的示弱,“关于这点,你能帮助我吗?幸子。”
幸子自然答应,她不会去拒绝森鸥外的,如他所愿,会帮他用“真理与谬误”让晶子“藏”起来。她还记得森鸥外说晶子的存在是秘密,不可为外人知晓,晶子又不爱见人,总是将自己关闭起来,或许,她也会喜欢安静的地方吧。
“那我们要搬去哪里啊,森医生?你不开诊所了吗?”
森鸥外苦笑,“看样子是没有办法经营下去了。”
幸子抿抿唇,秀丽长发散着,乌黑的发尾有些蜷曲地黏在大衣领口,她深蓝的眼眸清亮,水光凌凌地闪动,肌肤在寒风中更显雪白,“森医生,有人强迫你吗?我说过,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你是可以这么做的。”
她长长的眼睫半垂,将信任袒露,睫毛尖缀着清晨阳光暖和的光晕,耳边栖息着一只饰品蝴蝶,蝶翼在日光下振翅一闪,水钻斑斓的光辉藏入她的眼底,与她珠宝般的眼睛交相辉映。
森鸥外拂过她被风吹起的发丝,为她拢紧衣领,道:“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呢,幸子。”
于是幸子不说话了,在她的概念里,只需要森鸥外过得好就够了,她低头,雪白的下巴尖蹭了蹭柔软的大衣毛领。
她悄悄嘟囔,“福泽大叔不来了,晶子也要走了……”
她答应了森鸥外的全部要求,森医生说得在理,也能够理解,但心里,还是有些提不起劲,不复原先朝气,半晌才道,“森医生,你说为什么,大家都要离开呢,为什么不能陪我久一点,一直生活在一起呢?”
充满稚气的话语,森鸥外却很耐心,呵护她这份孩童的天真,“幸子以后还会遇到很多新朋友啊,他们都会给你带来快乐的。”
“那新朋友来了,旧朋友就要走吗?”
幸子闷闷的,雾蓝的眼睛下垂,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在寒风中羸弱单薄。
她原先的生活,是平和无波的,一样的风景,一样的人,村落太小了,禁不起一丝外界风雨的摧折,村民们也维持着古朴陈旧的生活方式,如摇摇欲坠的陈旧屋宇。
正因他们虔诚的信仰,幸子才能有成长的机会,而这样沉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幸子,也天然地期待着新奇和不一样的景象,她想要觉得这个世界是有趣的,一个新朋友来了,她能开心很久。
怎么大城市里,到处都是新意,那么多令人喜欢的人,却不给人停留的机会呢?
幸子兀自发了会愁,她也不要森鸥外的安慰,沉默着安静一会道,接受什么般道,“其实我都明白的,森医生。”
森鸥外:“嗯?”
“没有人能够一直陪着你长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在这条路上,我们都会孤身一人,自己的路,只有自己能走下去。”幸子认真地说,望着森鸥外,她说话的语气,简直像在复述誓言那般用力和坚强,可是她雾蓝的眼中,分明又有水波在轻轻晃动,连人的镜影也显得朦胧,“所以我要快点成为一个,能够自己走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