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质。
她低垂着眉眼,安静柔和,墨缎般的长发散落一肩,睫毛纤长,狭长眼中有清澈淡蔼的蓝色,古典秀丽,让人想起朦胧烟雨下涟漪层层的湖水。
幸子年纪小,手指头也细细软软的,使不上力气,系粗硬的带缔时,未免不得其法,显得缓慢,她也不着急,系得不好,就耐心地试了一遍遍。森鸥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见状,温和地笑了一下,主动上前,单膝跪在地上,迁就她,帮她系腰带上的绳子。
带缔是平组,有专用的绳结,森鸥外对女性和服有所了解,他手指灵巧,不一会就缠绕出一个整齐漂亮的锁扣,收紧,而后调整位置,将绳子末端巧妙地掩藏好。
和服是礼仪的装束,他上下打量一番,确认很得体了,拉过幸子的手检查。
孩童的肌肤娇嫩,很容易留下痕迹,幸子又白,一点伤痕就非常显眼,刚才一直再用力,手心连同指尖都磨得通红,到现在还没有消退,森鸥外对光细看,没发现伤口,又问幸子痛不痛,幸子摇摇头。
“只是有点麻。”她这么说。
她今天还没怎么开口,大约是困倦,声音也含糊柔嫩,软软的拖着调子。
森鸥外习惯她这样的姿态,没有多言,用指腹帮她轻轻揉着手心。
幸子爱笑,喜欢新鲜事物,一双天真湛亮的蓝眼睛,光彩流溢,外人看来仿佛时常充满活力。但森鸥外知道,幸子并不好动,活泼的样子也不常有,多数时候,她都是安安静静的,大人没有多余的空闲陪伴她,她就坐在那里,专注做自己的事,低头垂眸,长睫轻敛,莫名的,还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娴雅意味。
她的身影看起来也很小,脖颈、肩膀和手腕露出的骨骼都很纤小,还带着幼童特有的柔软。相比同龄的孩子,幸子要纤细矮小许多,相貌也显得秀气柔弱。初次见面时,她自称九岁,八九岁的孩童年龄尚且模糊,但十岁和十二岁正处发育期的女孩,就很能显出差异了。
曾经一闪而过的疑惑并不是错觉,森鸥外开始怀疑,幸子的实际年龄,或许要更小一点。
大概在一到两岁左右。
她过几个月就满十二岁,但她的骨龄,还像个十岁的幼童。
她完全没有进入发育期。
仔细想想,这不奇怪,幸子对自身缺乏认知,甚至没有生日的概念,过去非常模糊,她的善恶观笼统,对时间流逝的反应迟钝,没有得到过精心的抚养和照料。
单纯从外貌判断她的年龄也不适宜,她的面容没有长相符合年龄的小孩都有的幼稚和寡淡,显得温雅秀丽,气质也很特殊,虽然五官稚嫩,但七八岁时,就已经出落得十分出众。
思索片刻,森鸥外从思绪中抽离,微深的眼眸恢复温和,不打算过多纠结。
他能分清主次,这些年来有意识地将幸子塑造成他想要的样子,有关她的过去和来历,则刻意忽略模糊,用自己和她相处的时光掩盖。
对于幸子,潜移默化中,他也采取同样的手段,只加深个人的影响。
他松开幸子的手,指尖梳理她黑发微卷的发尾,女孩子盯着手心看了一会,那里不再发红,然后抬起眼,朝他张开双臂。她还处于晨醒后的迷蒙困倦时刻,清晨的噪音侵扰她,加重了身体上的疲惫,只想依偎在温暖的怀抱里休憩,本能去依赖最熟悉的人。
森鸥外见状,纵容地将她揽入怀中,抱起来,轻拍着她的后背,在房间里踱步,完全哄幼儿的姿态。女孩子蜷缩在他怀里,乌黑浓密的长发散着,显得脸颊秀薄雪白,玲珑的易碎感,她蓝眼睛温润朦胧,长长的眼睫缓慢扇动,安静乖柔,精致的京都人偶般。
“幸子今天很累吗?”男人的嗓音醇厚而轻柔,令人联想到丝绸,或者是浓醇的酒液,意识到她今天有些反常,与以往不同,在她耳边轻声关心。
幸子闷闷地“嗯”一声,侧着脸趴在他肩膀上,很黏他,睁着眼睛,身体小而轻,也不爱说话。
“难道是昨天晚上受凉了?”森鸥外忖度着,他一贯谨慎,关注幸子的身体健康,知道她害怕生病吃药,便采用和缓的方式,柔声哄,“我们来做个身体检查好吗?”
幸子这下很快开口,声音清嫩柔软,“我不要。”
她性貌温顺,眉眼柔弱,拒绝人时没有强硬的态度,但如普通孩童一般,对生病、药品、检查一类充满抗拒,反感疼痛和苦涩。
尽管受森鸥外熏陶,她见到血腥的杀人手术也毫无惧色,只觉寻常。
她认真解释,想要得到医生家长的宽容,“我只是早上被吵得很难受,森医生,过会就好了。”
“那好吧。”森鸥外触碰她的额头,没有发热,体温也正常,也不见她早上起来咳嗽什么的,便放下心,乐意顺从她,“要再睡一会吗?”
幸子摇头,她睡不着了。
森鸥外于是明白了,继续轻轻拍着她肩背,给予安抚,他心里微不可察地叹气,意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