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城南有座船坞山,山如其名,两边峰高,中间低缓,山高不高,涧深不深,远看去,青岱染玉,碧纱笼烟,近观来,怪石嵯峨,山泉叮咚,的确有些朦胧意境,或许真藏了一二灵怪仙家。
三郎扶着童童下了马车,他二人皆是青色衣裳,与山里气候倒是十分相配。
循山间小路往山上去,寂静中只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人家访山,大多是访仙的,你倒好,寻妖来。”
“妖怪怎么了,妖怪只是不被九重天容纳,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而已。不是所有的仙家都是好的,更不是所有妖怪都是坏的,访妖或访仙,又有什么分别。”
“有理,有理。”
两人走着走着,渐渐觉得有些不对,童童四下看了看:“哎,这山里怎么没有风啊,树冠一动不动的,什么妖怪能让风静下来?”
三郎眉一皱,起风易,止风难,除了祁山风伯,能让风停下的仙魔并不多,且不大可能出现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没有妖气,便不是妖,恐怕是他们祁山哪个贪玩的徒弟。
童童有些打退堂鼓:“官人,要不算了吧。”
杨三郎这会儿倒是来了兴趣,想看看这山上到底藏着什么:“怕了?”
“有些怕。”
“那就回吧。”
童童没想到他如此干脆:“啊?真回啊,没走几步呢……”
“没办法,既然你害怕,咱们就不上山了,有妖没妖不好说,别回头给你吓出个好歹来。”
童童眉一竖:“我也没那么害怕,接着走。”杨三郎握住她的手,淡笑着继续往上走。
许是他二人着实走得太慢,到半山腰时,山里那位就按捺不住了,侧边树林里钻出一阵风把杨三郎推得老远,却卷着童童跑了,杨三郎这会儿封着灵力不能用,唯有追着风跑,童童吓坏了,乱叫了几声还是镇定下来,眼前不见官人,这风又邪门,可见山里的确是有妖怪的。
这阵风很快刮进山洞,童童重重跌在地上,后背摔得生疼,她咬牙站起来,靠着岩壁仔细观察山洞。里头倒是清净,除了高台上一处滴水,其他地方一尘不染,有一股清新的松木香,耳边除了水滴声,再没有别的声响。
“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童童垂了垂眼,走到高台上坐下,用手撩拨石面上一方浅浅的水槽,这时候,洞中响起一个低沉但很年轻的男声:“喝的水,被你弄脏了。”
童童抬头没看见人:“山里清泉何其多,我弄脏这一点,你就要渴死了?”
“在别人洞府,你好不讲理。”
“哦,你这样掳人,就是讲理吗?”
“胆子挺大的嘛。”
童童自己也有点意外,她这会儿真的不太害怕:“不就是个小妖怪,有什么可怕的。”
“谁说我是妖怪。”
“不是妖怪是什么?”
“我是魔君。”
童童噗嗤一声笑了:“魔君行事,大多狂放磊落,没见过你这样缩头缩尾的。”
“你见过许多魔君?你不是凡人?”
他这样一问,童童反而被问住了:“是啊,我怎么知道的?应该是在书上看来的,我记性不太好。既然你不是妖怪,把我捉来干嘛呀,你不吃人吧。”
“本君才不吃人,我且问你,和你一起上山来的是什么人?”
“是我夫君。”
“你成过亲了?”
“都说是我夫君了。”
那声音清了清嗓:“你夫君亦是凡人吗?”
“当然啊。”
“不是,他身上有煞气。”
童童忽然有些生气,手叉着腰:“好你个胆大包天的妖怪,你觉得我家官人身上有煞气,却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卷进山洞,你这是欺软怕硬,阴险狡诈,胜之不武,小人!竟然还敢自称魔君,哪有你这样卑鄙无耻的魔君,真丢人。”
“你……”
“我什么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哼,本来是想给你提个醒,顺便看看你那夫君是何方神圣,看你这般刁蛮古怪,不知好歹,想来也不必了。你气韵纯净又有慧根,身体不该这般羸弱,恐怕是受你夫君的煞气影响,自求多福吧。”
童童甩着腰间的荷包穗子:“你只看到我现在气韵纯净,但如果不是我夫君,我恐怕早就死了,你不知道他为了给我治病究竟有多努力,也不知道这一阵风,会让他多么恐惧自责,我想你是好意,但下次不要再做这样鲁莽的事情了,换作其他寻常女子,吓都要被你吓死了,人是会吓出病的。”
洞内一时陷入安静,杨三郎终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娘子,我来了,无碍吧?”
童童上前搂住他:“我刚才摔在地上,后背摔得好痛,肯定要淤青了。”
“不哭不哭,回去给你揉,是我不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