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大,冥界也大,人间的大是断断续续,接山连水,看开了是广阔的希望,冥界的大灰灰蒙蒙,不清不浊,走得越远越让人绝望。虽然都是表象,但人总会被表象迷惑,去追求看得见的光亮。
鬼界堡这三座塔,远看离得很近,一字排开,走近看,隔得不是一般远,常人步行一日未必能从一塔走到另一塔。三塔从外看一模一样,墨石为砖,青灰做瓦,五棱直上,无檐无窗,约莫□□层的高度,塔身密密匝匝绕着各家符咒,外有三层结界,站在结界外能感觉到里面阴气森森,诡异却又勾人。
就在杨瞒屠龙时,地府生了乱子,皆因镇魂塔的十殿冥王咒丢了一道,泰山王此刻在中间的无思塔内,查探异像的根源。结界外有阴兵两千,分队列在八方,秦广王和都市王持剑站在无思塔下。开始都不说话,直到秦广王叹了一口气,才打破了良久的寂静。
都市王侧身看他:“冰台,你不要叹气,我心里更加没底了。”
“我有点担心梁丘。”
“左右两塔他是肃清过的,权乱、财乱都摆平了,情乱倒难对付吗?”
秦广王道:“无思塔里都是痴男怨女,终日胡思乱想,里头幻境乱如麻,一层又一层,无可杀又难破,若被困住,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陈有年皱了皱眉:“帝君不问吗?梁丘要是真迷在里面,谁能进去拉他一把?”想想又摇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折腾来去就是想困他一困嘛,泰山的事情自有人办。”
李萧道:“越是有事,咱们殿下越不能出面,他手中权柄放了又放,自然是落在我们手上,这点风吹草动我们都解决不了,丢自己的脸不说,殿下的面子呢?我倒不担心地府会起什么乱子,你也说了,泰山的事情自有人办,可梁丘近来运数有转,说不定一脚踏空就历劫去了,他跟我说是想安排好泰山的事情然后从奈河到人间去,这样最安全,今儿怎么就贸贸然进塔里去了。”
陈有年有些不解:“难道无思塔里边儿有什么蹊跷?”
李萧皱眉:“你不知道,中间这座塔是建在一口井上面的,两边的塔里都没有,只中间这座有。”
陈有年惊讶:“冥界怎么会有井?”
“是啊,冥界除黄泉冥海,并无他处有水,为什么会有一口井呢?这井里什么样子,通向哪里,我们一无所知,不让人害怕吗?若单单是无思塔本身,我何必拉着你跟我在这里守着。”
“这口井要是真的存在,又有古怪,我们在这儿守着也是白搭。”
无思塔内,梁丘已行至第五层,依然没有人招呼他,他回首向下看,这塔有五棱,在里面看却光滑圆润,没有棱角。走到第七层,塔内开始呼呼有风,暖洋洋的,很是舒服,终于有个声音搭腔:“将军且慢。”
梁丘停下来,这声音是熟悉的:“陶姑娘,无思塔有异动,你可知原由?”
女子一笑:“我瞧你,好像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梁丘拂袖拭了拭台阶坐下:“十殿冥王咒加起来得有一百来张红符,你怎么偏偏就抽走了我的?是你有事找我,我急什么。”
“我若是出入自由,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被关在这里身不由己,将军莫要怪我。”
暖风拂过梁丘的发梢衣角:“陶姑娘想见孩子了?若是如此,我帮帮忙还不算费力。”
风中微微有些灰尘,到梁丘身边竟萦萦绕绕,把陶姑娘的声音送到他耳边:“不见不见,越见越想,会生妄念,请你来,另有一事相求。”
“请讲。”
“请将军帮我去人间毁掉木叶山的庙,我便保镇魂塔万年无忧。”
地府几次生乱都是因为镇魂塔里的亡灵不安分,若陶姑娘愿从里压制,的确省去地府一大隐患。梁丘两手交握,转了转拇指:“木叶山,木叶山,你这是要断人家王气啊。人间我早晚是要走一趟,事儿倒不难办,不知是何仇怨?”
阿陶叹息:“子孙不肖罢了,那庙宇在一日,我便受一日供奉,人间的烟火气太呛人,我受够了。”
“除了道喜,你还有别的孩子?”
“倒不是我生的,是我和我那冤家,在人间收养的孩子。”
“行,本将军给你记着,回头一定办了,姑娘放心吧。”
“我当然不怕你食言。”
“红符可以还我了?”
塔顶上闪过一道白光,两张血红的符纸慢悠悠从上面飘下来,梁丘并不伸手去接,只等符自己落下,他盯着符,心中发笑,这些东西绕得里三层外三层,是怕里面的鬼气怨气跑出去,这陶姑娘有本事从里面凿了窗户,但只引人进来,自己不出去,算怎么回事儿?无思无思,关久了脑子就不好了?
出神间,他倒还记得接住符咒,立马送出去,外头李萧和陈有年看到,将符放回原位,陈有年朗声问:“梁丘,你不出来吗?”
“你们撤吧,我再看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