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的忌日,鱼氏三姐妹抱着各各不同的心境,到佛堂来祭拜母亲在天之灵。
宿雨过后,初霁的早晨的佛堂呈现出一派宁静、清新而优雅的景致。古拙的石板路上,坑坑洼洼的表面积聚着昨夜的雨水,还来不及被朝阳蒸干。不时有几片前端呈三角形,后端呈椭圆形的菩提树叶片,因无力对抗昨夜的风狂雨骤而静静地飘坠在粗糙的石板路面上。
中式的庭院映衬着蔚蓝的天幕,灰色瓦片屋顶的四角檐下,悬挂着灰黑色的铜铃,随晨风传出清脆、细碎的铃声。庭院里、古道旁生长着遮天蔽日的菩提树,让整座佛堂笼罩在郁郁葱葱之中。草地上,树立着两三个造型古朴、线条流畅的石灯笼。草地的边缘、庭院的深处是一个浅浅的鱼池,佛堂收养的一个白痴的弃儿此时正坐在池边,一边嬉戏,一边用鱼饲料喂鱼。从菩提树深处传来一个老迈的女性的声音:“德儿,别把鱼喂得太饱。”密密层层的树荫使人看不清说话的老尼的面容。
三姐妹将带来的素饼之类的供品从袋子里拿出来,却找不到可以盛放的盘子。老尼从菩提树林中款步走出,吩咐弃儿:“德儿,给香客把那套描金漆盘拿来。”
名叫德儿的弃儿跑进一间厢房,头顶着一叠漆盘跑向鱼氏三姐妹身边。三姐妹很快便将供品摆放好,三人同时虔诚地下跪,叩头膜拜。三人对亡母的情感,已由她刚离世时的悲痛欲绝慢慢变为绵长的哀思,早已不再有撕心裂肺的痛苦,虽羞于承认,但内心的确麻木了、习惯了。
老尼终于走上前来,与香客寒暄:“老衲有礼了。”
三姐妹的视线投向老尼满脸皱纹的脸,不禁都失声叫道:“呀!”大姐小沉带着不十分肯定的探询的表情问:“师太,敢问您可就是当年一度住在新潮兴街的芳姨?”
“惭愧呵!老衲自以为到了另一个世界,却不时被故人认出。实在罪过,我便是当年的阿芳。”老尼虽口中连称罪过,却坦然地承认了自己早年的身份。
当年鱼氏三姐妹年纪尚幼,终日拖着鼻涕围着大人要零食解馋时,阿芳曾是震惊新潮兴街的“新闻人物”。
一个整整饿了两天的衣衫褴褛的年轻女乞丐像一团阴影似的无精打采地来到新潮兴街,沿街乞讨。不知是乞丐的运气不佳,还是这条街的人都有着一副铁石心肠,当乞丐走近一家油条、油饼铺乞讨时,她得到的不是一块凉透了的油饼,而是一声谩骂。当她斗胆叩响一户人家的大门,女主人打开门弄清不速之客的来意时,欢迎她的是“砰”然一响的闭门羹。
此时,一个老妇人端着半碗拌着几条猫鱼的剩粥,打开门,倒入放在门边的猫窝的饲料盆中。乞丐对于这条街的人的冷漠已有领教,她等老妇人回屋并关上门,才靠近饲料盆。原来这儿有一头正在哺乳期的母猫。她知道哺乳期的母猫是最凶狠的,就算你不招惹它,它有时也会主动攻击。但是饥饿难忍的乞丐还是铤而走险,伸手去掏饲料盆中的冷粥。猫以闪电般的速度伸出前爪,在窃贼的手臂和手背上毫不含糊地留下三条闪电似的血痕。乞丐不得不负痛而逃。
这一幕被收工回来的搬运工刘大竹看见了,他以不同于其他新潮兴街人的热心与慈悲招呼女乞丐说:“上我家吃一碗饭吧。”
乞丐闻言愣住了,当她反应过来,马上不停地道谢。她一路跟随着虎背熊腰的搬运工,一路担忧着会不会被他的家人驱逐。
格外顺利的是当走进大竹简陋得简直家徒四壁的住处时,她没有遇见他的任何家人。大竹用一个干净的瓷碗舀了一大碗冷饭,递给乞丐,乞丐正像退到门外去吃,大竹出乎乞丐意料地说:“坐在桌旁,就着汤吃吧。只吃干饭怎么吞得下去?”
啊!他把她当成千金小姐了吗?她诧异地想。不过她立刻接受了邀请,坐到桌边,像一个客人一样文雅地使用筷子和汤勺,与大竹在同一个汤碗里舀鱼丸丝瓜汤吃。
吃过了晚饭,乞丐自觉地站起身,等待这好心的男人发出驱逐。但是大竹故意细心地卷一根纸烟,没说出诸如“你该走了,我也该休息”的话。她分明看出他对她抱有深深的好感。
她斗胆说:“你请我吃了一顿饭,我帮你把盘碗洗了吧。”
大竹点点头。
于是她像一个主妇一样将盘碗搬进厨房,慢腾腾地洗刷,以便思考接下来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洗完餐具之后,用清水洗了洗满是污垢的脸。虽然这张脸算不上出水芙蓉,倒也一点都不难看。
她走出厨房,孤注一掷地说:“大哥,我看我该走了,不然嫂子回家来会把我赶走的。”
“什么嫂子?”大竹诧异地说,“我是光棍!如果你愿意就留下来与我一道生活吧。我当搬运工,凭我浑身的力气,养活我们两个不成问题。等以后有了一儿半女,我们再办手续。”
这粗鲁而明白的话语打动了乞丐的心,她这一夜留了下来,结束了自己漂泊无依的行乞生涯。
此后,人们只在暗地里称她为乞丐,当面有的人称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