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邈拜过宗庙,领了圣旨印信,带着几个大理寺官员和仵作,直奔赵王府。
赵王府一片愁云惨雾,门口挂着白色灯笼,这一片都是王府,叫做昇平街,街两侧原本遍植银杏,不知怎么回事,赵王府门口那几株上了百年的银杏竟然全都枯死了,枝干焦黑,如同被雷打了一样。树下更是落了许多乌鸦和野猫的尸体,又引来更多贪腥的野物,血腥味挥之不去。
这场面太过诡异,连萧邈府里那些胆大的侍卫都一个个屏息静气,更别说那几个养尊处优的大理寺官员了,有人差点呕了出来。如此惨状,也难怪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让各位见丑了。”赵王早赶了回来,脸色苍白,带着王府的管家和下人等在门口,身后站着昨天狩猎时的那个黄先生。
萧邈宣读了圣旨,赵王领旨,敞开王府大门,迎众人进府。侍卫们都提起警觉,护在萧邈身侧,赵王府内部十分豪奢,忽然有个声音悄悄在他耳边感慨:“这儿真是邪气冲天啊。”
萧邈转头,虞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到他身边,正笑嘻嘻地看着他。见他神色严肃,不理自己,又做个鬼脸,隐入侍卫中去了。
赵王把大家迎到了王府正堂,就要带萧邈去看他那七根针,重讲一遍小皇孙遇害的事,萧邈只是道:“鸿恩寺的上使还没到呢,不着急。”
赵王吃了个软钉子,神色倒还平静,只让下人在正堂看茶,大家一起等鸿恩寺的上使来。
所谓的鸿恩寺,其实就是先帝殡天后,伺候过他的老宫人们养老的地方,离皇陵也近,相当于让他们随侍先帝了。所以在宫中有太监宫女偷偷结为对食,说的誓言不是什么百年好合之类,而是“愿相会于鸿恩寺”,可见这就是最好的愿景了。
其实鸿恩寺中,倒不乏先帝在世时精明强干的宫人,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宦官如藤萝,只有帝王才是那棵大树,大树倒了,藤萝也就偃旗息鼓了。就算有才干卓绝的,终究有许多瓜葛旧事在,不如自己亲手培养的顺心。
朝堂上那个小黄门传得显然是玉宁宫的口谕,据说当今皇后闺名中有个玉字,当初潜邸时又封的是宁妃,所以后宫之主的宫殿起了这个名字。不过皇后从立后开始,身边就围绕许多不堪的传闻,京城中甚至一度有流言童谣“玉非玉,宁不宁,枉费六宫做贤人”。据说是赵王和魏王的母后推波助澜传出来的,至于源头是什么,在天熹帝派出净卫一番追捕,灭了几家人的满门后,也就没人敢提了。
玉宁宫行事倒是不避嫌疑,朝中有老叶相在,是坚定的赵王派,所以能用的文臣已经不多了,她索性将御前总管李福子收入麾下,用起净卫来。更加助长了对于她深宫弄权的指责,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东宫如今位置稳固无比。就算萧邈这次查出点什么,事情也仍然在她掌控之中。
但奇怪的是,她这次选出的鸿恩寺上使,倒不像是什么能干人物。看起来七老八十了,身形枯瘦,腰也佝偻着,是被轿子抬着来的,倒是跟着他的两个小太监目光精明,一看就是皇后身边得意的人。
上使下了轿子,先给萧邈行礼,萧邈让人扶起来了。
“上使如何称呼?”萧邈问道。
“老奴在家时姓陈。”
萧邈并没有听过先皇宫中有什么陈公公,赵王也不记得有过这样一号人物,和身边幕僚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道皇后这走得是哪步棋。
“哦,原来是陈公公。”萧邈接话道。
他对内侍从来不假辞色,陈公公看起来老态龙钟,但显然对宫里的事也是清楚的,知道萧邈不是在对他表示尊敬,而是用这句话把他逼住了。他背后再有皇后撑腰,毕竟只是鸿恩寺一个老太监,也不敢安心承受萧邈一个当朝王爷,二品钦差,口口声声叫他陈公公。
“老奴不敢。”他只得报出自己名字来:“王爷叫老奴吉祥就好了。”
赵王身边有个内侍立刻就离开了,毫不掩饰,显然是去查这个叫陈吉祥的老太监的来历了。赵王之所以被东宫视为眼中钉,其中有一项罪状就是广纳门客,现在赵王身边幕僚随从就有七八个,其中不乏名满天下的高士,那个黄先生也在其中。相比之下,皇后指派的这鸿恩寺的一老二小实在有点势单力薄了。
赵王也不客气,径直道:“既然上使来了,就先去看看我遇害的孩儿吧。”
“幼儿夭折乃是常事,王爷现在下断言未免早了点吧。”老态龙钟的陈公公慢悠悠地道。
赵王听了这话,眼中顿时带上怒意,旁边的幕僚们也都气愤难平,但好在都按捺住了。
“是否无故夭折,自有断论,上使不必心急。”赵王冷冷道:“真相大白,就在今天了。”
一行人于是进了内院,也难怪都说赵王跋扈。皇后清贵,魏山林又是武将,讲究不到哪去,不像赵王,背靠老叶相,半朝文臣都是叶家门生,赵王母后淑贵妃更是叶家金尊玉贵的小姐,在宫中做派就十分奢侈,赵王的王府,更是比东宫都要豪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