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庭回到家中,恍如隔世。
罗氏是和洛娘一起去接他回来的,见小夫妻俩相对无言,只是互相看着,忍不住开玩笑道:“郑相公还不好好谢谢娘子,本来听见消息,我就跟洛娘子说我代她去,让她在家不用去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到底跟着来了,可见是担心郑相公。”
洛娘听了,只是低头笑着道:“从来只有不奉召的君,哪有不奉召的臣呢。”
这话听起来有点古怪,但罗氏也只当是书生娘子惯有的文绉绉,没有多想,又凑了一会趣,嘱咐郑生要好好照顾洛娘,有什么事只管去叫她帮忙,不要让洛娘劳累,就回去了,留下他们小夫妻俩在一起。
“……这媳妇总算走了。”远处的屋顶上,虞青正指挥计修鸿:“你把弓箭拿出来。”
“干什么?”计修鸿并不算很听她的指挥。
虞青却自有主意。
“计修鸿,你平时射箭都是必中的对吧?”她总能想出谁都想不到的花样:“那有没有必不中的射法?”
“必不中?”计修鸿不解。
“对呀。”虞青解释给他听:“你想想,我让你对着这书生射一箭过去,如果这个书生的娘子有古怪,肯定会出手救他,那她就暴露了。但如果我看错了,她没有古怪,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那书生不是被你射死了吗?杀人偿命,你就完了。所以你最好射一箭,是必不会中的那种,但看起来是直奔书生而去的……”
“如果这书生的娘子有古怪,必不会中的箭,她难道看不出来?”
“嗐,你是贪狼星,我是江南的王,我们在这,她算也算不准的,你只管射箭就行了。不过你可要算好了,万一你一箭过去,书生刚好站起来接了,杀人犯法,我可不跟你去见官。”虞青笑嘻嘻地道。
“啰嗦。”计修鸿傲慢得很,明白她的意思之后,直接从箭壶里摸出一根箭来,他的箭上都带着自己的标记,显然一点也不怕射死书生,不然这可是现成的物证。
他没带长弓,用的随身的小弓,他们藏身的屋顶跟郑生的小院隔了几百步,远看过去,郑家的小窗窄得像一张小小的画,郑生正俯身去听洛娘的腹部,洛娘笑着阻止他。
计修鸿的箭,就在这时候如约而至。
他的箭看似直奔郑生,其实取的是壁上字画,除非郑生跳起来去接,否则不可能被射中,只是角度看起来颇吓人。
与此同时,垂着眼睛笑着看郑生的洛娘,忽然抬起了眼睛。
她伸手在空中一捉,像捉住一只小虫一样,那支利箭真就在她手中化为一只纸鹤,她将手一抬,纸鹤化为星火,飞走消失不见。
“我就知道!”虞青击掌赞叹:“就算没有法力,我的眼力还是在的!”
“相公这几天也辛苦了,早点上床休息吧。”郑家的小窗内,洛娘这样说道。郑生刚想说几句“我没事,娘子独自在家才辛苦”,却只觉得一阵倦意袭来,眼皮像有千斤重,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洛娘把郑生安顿好,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房中。
虞青知道这是找自己来了,刚想拉着计修鸿跑路,洛娘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她看来不过是个温婉的年轻娘子,站在夜风里,楚楚可怜。
计修鸿却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手已经按在了剑上。
“我提醒你一下,这可是贪狼星,不是寻常凡人。”虞青告诉她:“咱们的法术对他都没什么用的。”
她知道洛娘多半是“自己人”,不然之前她不会一眼认出来。计修鸿身上杀气重,专门克制她们。
“我明白。”洛娘神色平静:“我知道君上一定会发现我,不过早晚而已。要是想藏,我也不会去王府接相公了。我说过了,天下只有不奉召的君,没有不奉召的臣。逃得过运,逃不过命。”
虞青有点惊讶。
“听起来是个聪明人,也窥到道意了。”她不解道:“怎么会傻到去给书生做娘子呢!这几百年前就不流行了。”
洛娘无奈地笑了。
“孽不可避,缘不可逃,或许这就是因果吧。”
“我就不爱听这个。”虞青嫌弃得很:“都怪魏如意,修个道都修得苦兮兮的,弄得京城的人都一股魏如意的味,我倒要看孽是什么孽,缘是什么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