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拿来案卷后仔细查验,发现其中缺失许多细节,从万年县到大理寺,对案件几乎没有自己的判断,多是郑家人的一面之词。
皇帝再仔细一查这死者的身份,更是勃然大怒,言说要将大理寺卿革职查办。
这实在不是小题大做,而是郑恒此人太过重要,在此关键点上居然死了,实在令人气愤。
皇帝近来在查科举舞弊一案,这死者郑成渝就是涉案的士子之一,而且是最重要的那个。
科举考试每一次只招录不超过三十人,称得上是选拔官员最难的考试,为了考中,多的是人连年应考,以至于长安城中落榜的落魄学子成了不小的规模。
形容落拓,喜着白衣就是这些落榜学子的典型特征,长安城内外许多破旧但清静的道观佛寺,每年都靠这些学子租住房屋赚上一大笔钱。
此次科考舞弊案正是一个连年应考早已穷困潦倒的学子所举,在家乡寒窗苦读十年,过几重关才到京城应考,谁知一番辛苦全是白费,中榜之人早已内定。
这名学子联合许多与他一样连年落榜的学子一起,状告负责科举的吏部官员徇私舞弊,矛头直指吏部尚书褚遂良。
此事非同小可,皇帝本想指派御史纠察,然而御史却来报这些前些日子还闹的沸沸扬扬的学子们不知何时全都离开了京城。看着御史为难的神情,皇帝那还能不明白是褚遂良先一步下手了。
这案子还能查,但范围就缩小了,重点查有没有因徇私舞弊考中的士子在京中任职,郑恒就这样出现在了皇帝视野中。
出身扬州,不到三十就考中进士。考中之后没有等待诠选,而是通过吏部考试直接做了校书郎,还是柳中书的女婿。
这样的经历怎么看怎么令人生疑,郑恒绝对是一个突破口。
如果是个强势的皇帝,管他有没有舞弊,直接给他扣舞弊的帽子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的皇帝向来以仁厚谦和著称,自然是要有证据才能定罪。
科举舞弊这样的大案,一旦做实,足以扳倒褚遂良了。这对快被长孙无忌架空的皇帝来说,是件好事。
现在郑恒死了,杀人凶手也死了,时间如此巧合,皇帝很难不联想到什么。
大理寺一众官员战战兢兢,但这案子他们确实是不敢管的。
要说大理寺也是难办。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大唐律例本就对官员优待。大理寺说白了也只是普通的官府罢了
就如东阳公主所说,长安城中有些事连皇上都不敢过问,大理寺又凭什么敢去过问呢?大理寺官员的升迁考核可还掌握在褚尚书的手里呢,何况褚尚书背后可是太尉。
大理寺官员不是不知道,得罪了皇帝会被革职,说不定后半生只能在家种田。可是你得罪了褚尚书,得罪了长孙无忌,走的出长安城,走不到家乡。
现在的大理寺卿也不过刚上任 ,上一任大理寺卿正是因为包庇褚遂良被皇帝革职的。他额头冒汗,心中已经能预见自己的下场了。
正当大理寺卿做好被皇帝革职查办准备之时,想究竟是自己先提出告老还乡好,还是等着皇上革自己的职位。
战战兢兢的大理寺官员中忽然有人走出,打破僵局道:
“此案有些神异之处。臣在接到此案时,对已认定的凶手有所怀疑,因为凶手已死,有些事情没有办法查清,比如他的毒药到底是从何而来?”
“只是此案实在没有头绪,臣也不知从何查起。一日入睡之时,臣突然梦到一个女子跪在我面前向我磕头。”
皇帝看向此人,认出这是宰相之一,中书侍郎来济之子来庭业。来庭业着绿色官服,正任大理寺负责具体审判的大理寺丞一职。
“那个女子长长的头发遮挡住面容,臣自梦中惊醒,只记得她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
“再查此案凶犯详情,她果然也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大理寺卿心中暗叫糟糕,想给来庭业使眼色。这个来庭业,他领替他解围的情了,但托梦这么胡扯的事也敢在陛下面前造次?
果然皇帝不为所动,冷声问道:“你既然已经在梦中梦到此女,明知此案或许另有隐情,为何不继续查?”
来庭业不慌不忙,只是苦笑道:“臣只是凡夫俗子,并没有什么通灵之能,臣也不知此女是在诉说冤情,还是向臣伏法认罪。”
“此案在臣的能力范围之内已经是证据确凿,再要深入查,请陛下赎罪,臣恐怕没有这个能耐。”
大理寺丞是六品官员,只算大理寺中级官员,多负责具体判决案件。来庭业这是说自己位卑言轻,不敢继续查案。
皇帝也不为难来庭业,看向大理寺卿。
道:“不过是一个九品官员被杀的案子,你们大理寺就不敢查了。咳咳,你们还记不记得大理寺是主管京城百官犯罪!”
皇帝旧疾未愈,又动了肝火。他本就身体虚弱,这咳声不断。